我是一个跪着的人。
跪着,跪了很久很久,已经差不多忘了怎么站起来。
谁说我不想站起来?
但这只腿跪了太久、太久——我站得起来吗?我该已何种姿势站起来?站起来又如何?跪着不好吗——不,我渴望站起来,我也年轻过,我也曾梦想着能有一天站立如松,像擎天柱般顶天立地,但我经历了太多太多,“病夫”这两个字在我头上、颈上、背上、脚上,如枷锁般拴了太久太久。
我看着眼前行色匆匆的ABCD种人,他们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跪在路边的我,站起来后,就能像他们一样、一样有尊严的走着?
我身后的年轻人们忍不住了,他们太年轻了、太无知了、经历得太少了,他们不懂我为何跪着——他们生来被教唆着跪下,却不知为何跪下,看着跪在路边的我,在看看从他们面前经过的一个又一个腰背挺得笔直的ABCD种人,脸面涨的通红,甩甩双袖,站起了身——
“站起来啊!你给我站起来!”
我被他们的执着刚劲感染了,想站起来,但腿已经不停使唤——毕竟这种姿势已经保持了百年之久。
年轻人骂骂咧咧地,指着我鼻子骂,陆陆续续地站起来了好多好多。我摇摇头,不屑于反驳:你们没有经历过,你们终究是年轻人,你们不知跪的好,你们不懂圣人所言“刚则易折”“糊涂之学”“明哲保身”“中庸之道”。
看着他们如料想般头破血流地撞在墙上,我嘲笑他们的无知,同时又看看周围ABCD种人的神情,内心又默念着期盼着——别倒下,冲啊、冲啊!
乱世之中板砖呼啸而过,嘹亮的冲锋号响彻云霄。
看着他们的衣襟染红,昂首站立,我不禁眼角湿润,瞅瞅自己破烂脏乱的衣着,如乞丐一般。
我不是乞丐,只是长得像,我曾是一位书生,或一位战士,只是跪得太久了。
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只能说明自己的无能,尽管我已是风蚀烛火。
他们没有在预想中——由往常经验得出假设的结论中倒下,终究是站起来了。
或许我也可以,但百年之久,膝盖成疾。
或许我真不适合这个时代——时代终究属于年轻人的。这样的我,或许消散在历史的烟尘中更加可靠。
但他们把我钉在耻辱柱上。
罢罢罢,我就是一个跪着的人,膝盖成疾的病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