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盛夏天。
气温高得灼人,即便已是傍晚时分,温度也没有下降的趋势。
日暮西山,天空的云彩似火,蔓延到东方呈粉色渐变,及至淹没在一片灰蓝色的云海中。
蜿蜒曲折的公路上,来往车辆甚少,比起热闹非凡的东京城,这座小镇仿佛是沉睡的美人,安静得过分。
暮光照着大地,遍地都是金灿灿的,仿佛万物被镀上了层金色。
公路的尽头,拎着两个大袋子孤身一人走在人行道的少女成了这片区域暂时的生机。
她一头黑色的长直发披散在身后,穿一件白色棉质连衣裙,笔直纤细的双腿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
这条公路是东高西低的趋势,她走的是上坡路,虽然公路不是很陡,但是这几百米的长度走起来也是够呛,更何况她还提着两大袋的东西。
她走走停停,似乎并不急着赶路,小巧精致的脸蛋有了些许红晕,在树荫下休息片刻后,又一次往前走。
走完这条沿海公路,不远处公路的左侧是一个小区,高高的楼房鳞次栉比地耸立着,仿佛成了天与地的连接线。
少女继续往前走,接近一块花坛时,她停了下来。
“喵呜——喵呜——”她叫唤两声,没多久,草丛里传来析析嗦嗦的声音。
“喵呜——”一只四五个月大的花斑小奶猫从草丛中探出头来,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来者,见是熟人,整个身子都钻了出来。
少女从袋子里拿出一包小鱼干,撕开包装纸,拿出几条放在它跟前。
花斑猫见状也不怕生,往前几步后低着小脑袋,狼吞虎咽起来,嘴里时不时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吃完后,它舔了舔爪子,又蹭蹭少女的脚踝,身体一翻,四脚朝天,对着少女露出圆滚滚的肚子。
一辆红色的车从少女身后缓慢驶过,副驾驶座上的清秀少年透过车后镜,看到那个正与花斑猫嬉戏的少女,随即了然地点了点头。
难怪……
“怎么了,周助?”开车的卷发女人问。
“没什么,就是看到小菊结交到新朋友了。”
“小菊?”
“一只小猫,”不二周助笑着解释,“之前给它吃过几次鱼干,就认识了。”
女人转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所以你让我开远路就是为了那只野猫?”
“小菊很可爱的。”不二周助说。
“打住!”女人忙制止了他接下来对野猫的叙述,“你知道的,我对猫过敏。”
不二周助笑了笑,耸肩说:“所以我才没有把小菊带回家。”
“那个女孩你认识?”
“不认识。”不二周助摇头,“估计是新搬来的吧。”
女人点点头,“接下去你要升三年级了,除了学业紧又要参加网球比赛,只会更忙,反正那猫有人照顾,你也不用担心了,就专心在学习和比赛上吧。”
不二周助笑着回应,“说的也是呢,我会加油的。”
车子一路向西,越驶越远,少女浑然不知有那么一刻,她被人讨论了。
天色渐暗,与花斑猫分开后,少女径自穿过公路,朝着对面的小区走去。
小区门卫室,铁门在“嘀”声响起后往一旁自动打开,少女才跨进去,就被人从后头喊住。
“心子小姐,又是一个人逛商场啊,哎哟东西不少,您一个人拎得动吗?要不我让成田帮您拎上去吧。”
少女转过头,对着穿警卫衣国字脸的中年男人说:“不用,谢谢。”
1203室,门被推开,屋内空无一人,偌大的客厅冷冷清清,没有一点烟火气息。
换了居家拖鞋,少女把买来的食材放进冰箱,而后给水壶灌上水,放在煤气灶上烧。
今晚的晚餐是速食拉面,一人一餐饭,简单点能填饱肚子就好。
这个将近一百平米的三室一厅,是她闯进这里的遗产之一。
因为她并不是这套房子的主人。
她原名周朦,24岁,刚拿到数学博士学位,是Z国最年轻的博士生,18岁就发表过学术论文,还被刊登上报纸,又有多家国际学院向她抛出橄榄枝,可谓前途似锦。
然而在一次学术交流会的路途中,她所乘的公交车与搅拌车相撞,搅拌机滚落。
在生命的最后,她看到的是那重达几吨的搅拌机在人们惊恐的呼声中朝她滚来。
她的灵魂脱离了肉体,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人是有灵魂的,并不是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
她不知道她接下来会何去何从,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站在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
然后有人告诉她,她的死期还没到,不应该上来。
她不知道那个“上来”是她来到了哪里,她也看不见说话的人的样子,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然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就感觉身体被一股力量带到一个地方,随着一句“走你”,屁股被狠狠踹了一脚,等到她醒来时,已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
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个13岁的国中生,父母在一个月前飞机失事而亡,留下一套房子和一笔丰厚的够她不工作也能生活滋润的遗产给她。
原主的名字叫早川心子,死于触电,等到她阴差阳错地进入这身体,她成了早川心子。
其实在某些方面,她和早川心子还是挺相像的,比如她们都是孤儿。
不同的是,她在作为周朦时,一生下来就被亲生父母抛弃了,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她的家就是那里。
也因此造就了她孤僻冷漠的性格,即便有着聪明的头脑,她也不愿与人接触。
还有两个人都不懂得生活,在她还是周朦时,她是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在别的同龄女孩忙着谈恋爱时,她还是与书本为伍。
至于早川心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还太小,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加上父母双亡对她的打击太大,也没有心思在享受生活上吧。
“呜呜呜——”水烧开了,将周朦的思绪拉回,她关掉天然气的阀门,把刚烧好的水倒进碗里。
不知不觉来到这里已经有十二天了,除了最开始的仿徨,她也逐渐开始适应起来了。
本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她,却蒙上天眷顾,给了她二次生命,如今除了活下去,她没有别的选择。
所以,在闭关的第三天,她走出卧室,好好洗漱了一番,对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点了点头。
从今以后,请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