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守护的,只是你一个人。
科尔怔住,仿佛忘记了疼痛般轻轻用手擦拭了一下那个温润之处——上面是少女的泪滴。
然而这呆滞的时间也只有一瞬——不仅仅是战争民族天生的战斗欲望使然,同时他也听到了另外一声更加刺耳的声音。
咔嚓。
木棒难以接受如此巨大的冲击,而从中间断裂开。少女顿时失去平衡,再加上巨蟒因为吃痛而在不停摇摆,莉娅一瞬间差点从它头上滑下——
随即,少女一把抓住了嵌在蟒蛇右眼上的半截木棍。蟒蛇痛意更甚,嚎叫一声,少年趁机抽出了腿——那是他的右腿,他惊魂未定的摸着那条早就断的了的右腿,膝盖以下的木头已经碎成沫,而膝盖上方的位置也被蟒蛇具有腐蚀性的唾液伤到了骨头——
“哈,我这条腿啊还真是胜利的见证。”自嘲般笑笑,少年用长枪撑住身体,一瘸一拐的走到古木旁边坐下——并非他不想帮助少女,而是以这残破之躯,的确是力有不足。
少女紧紧地抓着那半截木棍——这木棍囿于可怕的冲击断成两截,也因此嵌入到了蛇眼很深的组织中去,这一时半会竟然没能将少女甩下来。少女在蟒蛇口器边缘猛蹬一脚,又再度借力翻上蟒蛇头颅。回手一勾,打算将蟒蛇另外一只眼也戳瞎——
蟒蛇却仿佛通了人性,少女的身形向左偏去,这头颅也以更快的速度向左摆动然后骤停。蟒蛇皮滑,虽附着着密密麻麻的鳞片,但后者却让表面的光滑程度又增加一倍——少女重心偏移,不得发力,更无处借力,竟顺着蛇头滑了出去——
蟒蛇嘶吼一声,用赤红的左瞳紧紧盯住少女手中的半截木棒,尖锐的獠牙浮现出慑人的光彩。少女想要缓缓站起,但却只能半跪在地上——
少年突然意识到, 从高度参天的古木上落下,即便有木棒和蛇眼来分担绝大多数冲击力,但是仍有一小部分传达到了少女的腿上,这么来说,少女脆弱的踝关节,恐怕已经不能借力了。
“喂喂,你这条混蛋的蟒蛇?”他试图分散蟒蛇的注意力,然后将投枪扔在了蟒蛇脸上。
但是就如同源自血脉的不和,巨蟒的眼神始终没有向他看过来——不仅如此,蟒蛇的头颅还后退了一下——
“对了,我看到,那条刺骨蟒啊,还能喷火呢!”文森特一边嚼着半生不熟的兔肉,一边告诫他。
少年的神经突然绷紧了,就如同弓被拉紧了的弦一样,随时都可能崩裂。他用几乎破音的高声大吼:“莉娅,躲开!是喷吐!”
少女闻言立刻打算听话的向左翻滚开来,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蟒蛇的眸子里除了黑暗的仇恨以外,还有闪动的邪恶——
天生的猎手往往能理解猎物的每一个信息。莉娅突然想到,这一次喷吐,很有可能会出现另外一种结果。那就是喷吐不是对着她的,而是对着科尔!
少女的身形立刻动了,但是却是另外一个方向。她咬着银牙,猛然间向巨蟒冲了过去。
巨蟒的口中冒出了赤红的火雾。然后,这几乎要成精的魔物,突然将头灵活的扭动了90度——
一股可怕的喷吐在巨蟒的口中迅速成形,目标却对准了科尔。
少年瞳仁中的惊恐迅速扩大,可怖的威慑感完全的笼罩了他——
他不能动了。哪怕灵魂一直在哭嚎一定要离开这里,身体机能却如同完全的停止,时间几近凝固在这里,粘稠的如同胶状。而嵌在这笼中的鸟,又如何能够飞离呢。
他的喉结简单的上下翻动了一下,然而就这一个简单的表现惊恐的动作也显得无比的困难。
同样在这个时刻!
少女猝然跃起,用浑身的力量恶狠狠地砸向了巨蟒,竟使得巨蟒的头微微的偏离开一个微小的角度。这直接导致喷吐擦着少年的右肩滑了出去,火辣辣的痛感如同一剂强效的唤醒魔法,让科尔的身体又回到自己掌握中——他咬了咬牙,把支撑右腿的长枪拿了出来,迅速的掷了出去,正中了巨蟒的下颚上的伤处——
“我受够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少年嘶嚎着,失去支撑了的他倒在地面上,激起一大片的尘埃。
而这一击的效果,则是巨蟒的下颚,直接被贯穿。
再发出了一次喷吐之后,巨蟒也似乎显得非常虚弱——它用仅剩下的左眼扫视了一下倒在地上的二人,蛇头上下耸动了两下,愤怒的黑炎仿佛可以从赤红的左眸中射出一般——
少年的眼中映射出绝望与不甘。与此同时,少女的眼神里却只有欣喜这种不可名状的奇异情绪。
“要对我们营地的人做什么?”伴随着洪亮的吼声,一把铁锤砸在了蛇的右脸上。
“魏莱尓大叔!”少年欢呼般的叫起来——眼神里再度燃起了对生命的渴望与求生的意念,这样叫着,他竟然慢慢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
“好啦小子,你拐我们的莉娅来挑战这种可怕的家伙,这笔账回头得跟你算算。”铁匠大叔紧紧盯着巨蟒,“现在,还是在战斗时间啊——”
“我说啊,你这个人形猩猩,真不知道等我一下——”气喘吁吁的跟上来的,是药剂师文森特——
巨蟒的瞳仁收缩又舒张,仿佛人类在做决定时候的决绝——然后,它一声怒号,又缩回了地面。怒号声中带着愤怒与几乎成形的仇恨气息——
莉娅咳嗽两声,身体收缩成一团,卖力的试图站起,但是这个后果只能是更严重的摔下。捡回了之前莉娅剩余的半截木棒,一瘸一拐的走过来的科尔凉凉一叹,伸手将蜷缩成一团的少女抱起:“我说,你这疯子,你刚才完全不必救我的——如果那一瞬间你赌错了,现在你恐怕只剩下骨骸了。”
少女咳嗽几声,削瘦的身体也因之颤抖:“如果我赌错了,死的,是一个人。倘若我要是对了,活下来的,是两个人,这个很划算不是吗…”
很小声的呢喃着,少女用清澈如溪的眼神凝望着他。
“你完全不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受不了——”少年故作嫌弃的把她丢到铁匠大叔手中,自己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而少女只是凝望着那个背影。
——莉娅始终坚信,如果是科尔的话,一定可以完成那个梦想。在完成那个梦想之前,你绝对不能死。
——因此,莉娅要守护的,只是科尔你一个人,除此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这一次少女没有哭,但是有一些话噎在心底说不出口,她感觉鼻头有些酸酸的。
——如果我在早一点猜到这一步行动,莉娅也许就不会受伤了吧。
在另外一边,少年同样为了自己的愚蠢而懊恼着。
他也没有哭,比起眼泪那种懦弱的东西,他更相信别的什么东西——
比如下一次的完美胜利,对此,少年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