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需要悲痛恸哭之后方可自省。
“…”
几个人都沉默下来,没有人多说一句。房间里流淌着超乎诡异的平静。
“解决方案…有吗?”半晌,塔伦几乎是呼吸困难的问了一句。
莱恩特郁结的摇了摇头,随即看向了病床上面色更不善,双目赤红的少年,后者同样的一脸无奈而悲伤——这让他顿时有一种如坠冰窟的恐惧感。
“如果是我的建议的话,迅速撤退——”少年依旧提出了这个议题,并故意无视了塔伦略显生冷的面色,“如果是在森林里,祖蝎略显庞大的身体就不能发挥优势,反而会被地形阻碍住。况且上次奥雷也尝试过,用普通的针枪无法对其造成太过有效的打击。出生一周后,这种魔物的甲壳就硬的用金属也只能敲击出一道白痕了。当地人的唯一反击方式是把它翻个个,然后攻击它相对软一些的腹部。当然,也只是相对软,不用力的话也根本没办法戳穿。”
“如果用狙击的方式直接打掉上面的骑士呢?”
奥雷提出了一个相对可行的方案——当然,只是建立在他的精准射击的基础上的。
“不知道,但是显然祖蝎是种容易嗜血而疯狂的魔物,如果让它尝到鲜血的滋味,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并且,我实在想不到什么好的方法能让你们用针枪攻击到它的腹部…我很遗憾。”
得到了并不令人满意的答复,奥雷的脸色又变得冰冷如初。
“如果在森林的话,这种魔物只会横冲直撞,可以狙击掉它的骑手以后利用下陷式竹刺陷阱将其直接猎杀。但是在沙漠的话,这种陷阱明显并不实用,我实在想不到如何在沙漠里挖一个沙坑然后保持他不被埋好,还要不能被人看得出来。”
“请一定得想想我提到的撤退这个可能性,”少年再一次变得正色,并从床上坐起,严肃的看向三人,“用森林的复杂地形,我们不一定会输。但是在这里,我实在想不到负隅顽抗之后除了全军覆没以外的可能性。就算是为了活下去,请务必参考我的意见。拜托了。”
虽然少年这一番话里隐藏了一些不太明显的夸大其词和一些小小的破绽——譬如说针枪在蝎王的身上还能留下白痕,怎么可能在普通的蝎子上也留下相同的伤痕——这个稍微思考一下就能得出的结论,但是在最能冷静的塔伦无法准确判断,而可以判断的奥雷因为性格中偏于软弱的部分而正有些恐惧的时候,这个小小的纰漏显然并不能让面前的三人迅速的判断出来。
看见塔伦偏向冷淡的神色,少年咬了咬牙——
“如果您认为还有更好的办法,我不在意。毕竟如果打不过,我不会在这里战斗到死。”少年说出了实话,“我有刺骨,我可以迅速的逃离战场,但是你们不行,十四营地的妇孺不行!在战斗中逃跑是会被人鄙夷的,但是为了存活而战略撤退除了让您丢掉一些功勋以外,不会被众人鄙夷!”
尽管是稍微有一些重的话语,但是砸在奥雷的心上,效果远比原本的预计好得多。
后者犹豫了一会,同样也走到了病床前。
“虽然很遗憾,塔伦大人,这次我的选择与这个外乡人一致。”他咬了咬唇,“无论如何,想要活下去的心是不会错的。只要活下去了,一切都还能再来不是吗?”
塔伦沉默了许久。
“抱歉,奥雷,科尔——但是公主陛下让我驻守这里,我是无论如何不能辜负那份期——”
话还没说完,少年突然开始咆哮起来:
“神经病!为了不辜负公主的期待,就要辜负自己的生命吗!就要辜负其他无辜的人的生命吗?!这里的妇孺是无辜的!她们凭什么为了你献出生命!她们对你那么信任,却换到了你的一句为了信任?!”
塔伦不再多说。
到这里,少年也不再隐藏——掏出灵珠,大声怒吼了一句:
“刺骨!去给我抓一只对方营地的蝎子来!”
“塔伦阁下!——”少年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随即平静了一些,“我为我之前的无礼道歉,但是,你马上就会看到为什么我说这种魔物并不是如你想象般的容易对付。走,我们去练兵场。”
这么说着,少年从床下拿出自己的钢枪。之所以把武器藏在这种位置,只是出于阴谋家的不信任而已,但是现在却显得格外顺手。
塔伦没有阻止仍然穿着病装的少年下地,他只是非常沉默,非常沉默的跟在了少年身后。奥雷和莱恩特对视了一眼,也紧紧的跟了上去。
刺骨的办事效率总是让人感到无比放心——少年刚刚走到练兵场之后,巨大的蛇头就钻了出来,并且吐出了一个正在昏厥的祖蝎。后者大小只是适中,恐怕平心而论还不如土著能够乘骑的人面蛛的大小。
科尔深吸一口气,把这个蜷缩着的蝎子挑飞开来。后者飞的空中之后,猛地惊醒,然后甩动了一下尾刺,这是祖蝎准备攻击的预示。
“…”
少年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的看着以相当快的速度爬过来的蝎子,同时,用手里的长枪,爆发全力的刺中后者的钳子,但是依旧只能刺进一点点,而且还险些陷在其中。
祖蝎挑衅似的摆了摆它毫发无损的钳子,然后,尾刺又摆动了两下,居然钻入了土中。
科尔猛吸一口气,本就抽筋的左腿依然猛地发力,跳到空中,用枪直接刺入土壤,然后用力前挑——土壤里的巨大阻力,仍然让少年的肩膀险些脱臼。
忍着手臂的酸痛感,少年连续的弹跳,直到站到了被挑飞,正在空中落下的蝎子下面。然后,一言不发的把枪竖在了那里。
刺穿——!
“看到了?”少年拔出枪,在空中甩了甩,给本就面色铁青的塔伦展示了一下,打破了后者仅存的一丝侥幸和疯狂。
“我想,我刺击的力道虽然和针枪还有一定差距,但是只有一道白痕,我想还是能说明问题的。”
科尔叹了口气,然后扔到了奥雷脚下。后者小心翼翼的退后两步,然后开了数枪,结果却只在了魔物后背的甲壳上留下了几个小坑而已。
愚者需要悲伤恸哭之后才会自省,显然少年让塔伦的这个过程变得代价不是如同本该那样大。
塔伦沉默了许久,然后做出了一个真正符合指挥官的选择。
“科尔,我们来谈一下怎么撤退最好。”
“您做了相当明智的选择。”后者叹了口气,身心俱疲,竟然有些站不住,眼前一黑,晕倒在练兵场上。
紧接着,一个本来也该休息的身影突然冲了出来,将其抱了起来,跑向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