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弈的话让李鑫有些始料不及，看他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太过生气，反而有意无意的将目光瞟向他身后。
这个态度非常明了，那就是他已经知道自己在给别人开脱。
“这事与他们无关！”
于是再次强调自己的立场，李鑫的态度让身后众人松了一口气，只是对此宋弈只回以淡笑，让李鑫愈发感到自己话语的苍白。
好像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无法撼动宋弈的决定，他想要做的事，怎会仅凭三言两语就轻易动摇？
这一点不仅被李鑫察觉，他身后众人明白了这一点，于是一个个目光闪烁，他们可不像李鑫那样，对宗门有着无限的激情，他们只是收了陈向宇的灵石，这才甘愿做马前卒，若是牵扯到小命，那才真实得不偿失。
“真的只是你一人的指示？”
看出了身后众人的犹豫，宋弈在心底冷笑，但还是开口询问道。
“若只有你一人下令，这颠覆宗门罪定下来，你的小命或许都保不住了。”
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宋弈的话没有让李鑫感到任何恐惧，反而放宽了心。
“为了宗门我甘愿粉身碎骨！颠覆宗门……呵，从宋堂主踏足的那一刻起，宗门便已经被颠覆了，我等本是一流药宗弟子，如今被迫以卖笑为生，傲骨已绝，便是粉身碎骨，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李鑫慷慨激昂的一番话，让身后同门感动不已，知道他抱着必死的心说出这种话，羞愧之余又感动至极。
于是乎这群家伙非常“悲痛”地将他卖了。
“二师兄说的是啊！”
“没错，这事都是二师兄挑起来的，与我等无关啊！”
“二师兄，你当初分明说这是堂主自导自演，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们！”
纷纷与李鑫撇清关系，他们感觉宋弈要想整治宗门，那就一定会拿一些不听话的弟子开刀，当然数量不会多，因为他毕竟还需要这些领头弟子管理其他弟子，所以李鑫这个身份最高，又最有“信仰”的出头鸟，理所当然的成了那只被用来祭刀的鸡。
“你们……”
这群逼一副“二师兄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带着你的遗志坚强地活下去”的表情，看的李鑫有些蛋疼。
不过这是他的选择，所以他只能顶着众叛亲离的痛苦，为了心中的信仰，直面宋弈。
“都是我做的，宋弈，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彻底掌控这里，我们药宗最后的傲骨，就由我来守护！”
这个时候若是给他配个bgm，都能把人感动哭。
只是宋弈撇了撇嘴，没有想象中那样冷酷下令，反而抬出一连串问句。
“你说你想要复兴宗门，那你告诉我，怎样才算是复兴？你又准备怎么复兴？复兴的过程中你需要什么，又必须付出什么？复兴之时，你又将自己摆在什么位置，另外你所谓的复兴是顺应时代，还是颠覆时代呢？”
这话说的令在场各位始料未及，李鑫更是下意识愣住，品了半天，不明白宋弈是什么意思。
“问你话呢，说啊。”
语气并不严厉，就像是普通闲谈一般，搞的李鑫下意识犹豫了一下，之后目光一凌，朗声道。
“自然是要让宗门恢复之前的实力与威望！我要重塑药宗，这个过程中需要我宗弟子同心协力，为此我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复兴之时，我只愿当那底层砖石，顺应时代，顺应天命！”
又是一段慷慨激昂，也点名了他的真实想法。
只是宋弈闻言缓缓摇了摇头。
“恢复之前的实力与威望？现在宗门营收预算比之前翻了数倍，威望更别提了，你看那些剑宫弟子在这里敢放一个屁吗？恢复以前的实力与威望，你确定你不是在开倒车？”
“至于重塑药宗，同心协力，你都四五十岁的人了，思想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重新把药宗变回曾经手动炼丹的时代？那样的话你连弟子们的月供都出不起，还怎么让他们齐心协力？”
“你愿意付出生命我信，但你的命值几个灵石？况且真若是复兴成功，你觉得自己能够急流勇退？你并非是顺应时代，你的说法甚至自相矛盾，你在做历史的罪人！”
没想到宋弈居然给李鑫说过的每一条都逐个否定，这让后者脸憋的通红，忽然发现自己之前的慷慨激昂就像个笑话一样。
没错，他空有满腔热血，只是没有那个能力去实现，他的一切努力都停留在幻想阶段，现在被宋弈戳穿，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能我们对于复兴的定义有些出入，你觉得变回以前的药宗就是复兴吗？可是时代变了啊孩子。”
虽然表面年龄足以当宋弈的爹，但是面对宋弈这长者一般的语调，李鑫居然难得没有反驳。
实际上他何尝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变回以前的药宗，真的就是复兴吗？
现在灵宫已经整合了整个修真界的丹药市场，并且与其他三宫合作，一起改进丹炉，当然这个大头还是在星宫的阵纹上，也就是要与丹草堂合作。
说起来，手动炼丹的时代真的已经过去了……
若是按照他说的那样重整药宗，恐怕将来连一个不入流的宗门都比不过，复兴更是遥遥无期。
可是炼丹术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想要复兴宗门，他也就只能从炼丹术下手，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会啊。
宋弈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继续道。
“你若追求的不过是内心的执念，你追忆宗门往昔的强横，可是你要知道，历史是在曲折中向前的，无论过程多么曲折，它最终都是向前的，我这么说你懂吗？”
李鑫懂吗？
或许懂吧，又或许不愿接受这一事实？
“何必跟我说这么多废话！有种就一刀杀了我！”
痛苦地拽着自己的头发，他宁愿现在宋弈一刀捅了他，也不愿在这里经受内心深处的煎熬。
“这不是废话，你怎么就确定，宗门在我手中不会发扬光大呢？你看看那些小孩子，那是你们宗门弟子的下一代，他们没有所谓的荣耀包袱，所以他们很快乐，他们只知道自己家的收入变多了，父母也不用对着丹炉一坐就是个把月……”
“我……”
“你知道吗？他们父母的身影，就是他们未来的样子，一代又一代，永远的轮回。我带他们解脱出来，你却想让他们退回去，你说，这到底是复兴，还是复辟？”
问题直指李鑫灵魂，后者居然哑口无言。
许多弟子到了一定年龄后，发现晋升无望，便也开始孕育后代，而这些后代天赋一般也就跟父母齐平，就像是个轮回的诅咒一般，一代又一代的重复。
而最近，那些小孩子似乎跳出了这个轮回，他们得到了更多的资源，而且阶级之间的隔阂突然少了大半，他们拥有了上升空间，整个宗门居然比以前更有活力了。
这也是那些成家立业的弟子不愿参加抗议的原因，或许在他们看来，宋弈的出现更像是一个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