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
“就这样吧,我们走吧。”两名士兵嬉笑的拍拍手,转身往营内走去。
江鞅双手双脚被他们用绳子向后绑了起来,然后再用一根绳子穿过江鞅手脚的间隙,系了一个死结。然后再把绳子的另一端往树枝上一扔,绕了几个圈,把绳子绑在树旁的石头上。
脱离地面的感觉让江鞅感到真的不舒服,而且因为把手脚绑到背上的原因的原因,江鞅整个人头重脚轻,不能随便乱动,如果动的频率稍微大一点点,整个人就像是一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连续转了三圈才停下了的江鞅感觉自己已经头晕眼花,眼睛十分的疼,脑袋也显的很沉重。
江鞅也不知道这样半死不活的吊了多久,只感觉周围的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营地的火光也渐渐暗了下来。空中时不时有不知名的虫子撞到江鞅的脸上或衣服上,弄得江鞅很是不舒服。
但因为一天的劳累,加上又没有吃饭。江鞅感到困意传来,竟就这样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中,江鞅感到脖子上被什么东西勒住了一半,整个人也向后倾斜。
江鞅连忙睁开了双眼,入眼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脖子被勒的生疼。。
江鞅很快意识到自己胸口的绳子滑到了脖子上,整个人也向后倾斜,像似上吊一般。
“嗯嗯……”江鞅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呼叫声。
寂静的黑夜中断断续续的声音显得十分明显,很快下面的破木屋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但是并没有人走出来,江鞅感觉自己的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呼吸进来的空气越来越少。
“铮……铮”
小木屋没有人说话,但却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很明显,他在告诉江鞅自己的手被铐住了。
江鞅此时已经无法进行正常的思考,身体的本能反应使得他不断的扭动,身体各个感官传来的感觉使得他感觉自己要死了。
树上,江鞅身体伴随着呻吟声不断的扭动,小木屋里铮铮响的声音也不断传出。
江鞅感觉自己的眼睛像是充血了一般,所见之物皆为赤红,并且脑袋痒得发疼。
要死啦,这是江鞅的最后印象。江鞅感觉双眼并没有闭上,但自己的眼睛却陷入一片黑暗。
迷迷糊糊中,江鞅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摇晃。但自己却无力睁开眼睛。
“喂?你死没?”
随着身体被剧烈地摇晃江鞅艰难的睁开了眼睛。朦胧之中看到一个人影在自己的旁边。
江鞅用手挡住自己的脸,阳光从缝隙中照入。这样适应了一会儿光后,江鞅才将双手放下。
伴随而来的是脖子及四肢传来的阵阵酸痛,仿佛自己的身体被揉搓在一起过。自己的鼻涕和眼泪也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我说,兄弟,你死没?”
“你要是死了,这碗粥就归我喝了。”
对着天留了好一会儿眼泪,江鞅才反应过来,身边还有一个人。
那人长着黝黑黝黑,个头十分的矮,江鞅心里不自觉的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小黑。
“我差点死了!”江鞅无不感慨的道。
“你算好的了,你那个兄弟可是真的快要死了。”旁边的那个人示意江鞅往右边看。
江鞅勉强地用双手撑着地面,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目光随着旁人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昨天晚上被关在小木屋里的那个怪人被绳子吊了起来,挂在树上。位置离自己非常的近,所以江鞅能看清楚他的身体现状。
他的左手血肉模糊,十分随意的缠上了灰灰白白的布条。干枯的嘴唇悬挂着一滴已经凝固的暗黑色血滴,眼球上满眼血丝,眼眶深陷。头发上和脸上都沾有泥浆。
“他怎么了?”江鞅顿时感到一阵后怕,他不会因为救自己下来被这样处罚吧。
但转念一想,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自己可以在这里躺着?而没有好事成双的给送上去一起挂着。
“高大人说他是探子,来搞破坏的。”小黑抓了抓脑袋,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
“他怎么可能是探子呢?”江鞅满脸惊慌。
江鞅倒不是因为他救了自己而替他的安危感到不安。这年头连自己都顾不上,哪有闲工夫管别人?江鞅只是怕那个怪人坐实了细作的罪名,自己因为被他救过,被当做同伙推出去一起砍了。要知道,营地门口的空地十分大,多个人不嫌挤。
“高大人说他不是沐人,好像说是齐人来着。”小黑摇晃着脑袋。
“齐人来我们这干吗?我们这边又穷,还打仗。”江鞅十分迷惑不解。
“所以高大人才说他是探子呀!”说罢,又满脸神秘地告诉江鞅。
“我猜高大人是想让他当自己的手下,才这么做的。”
“手下?”
“早上巡逻的士兵发现了他和你一起躺在路边,那个军士本来想把你们两个踹醒的,结果发现绳子竟然被磨断了。他以为你们身上有刀,就先搜了一下身,结果找到一个金刀刀。”
“那个军士连忙把这个金刀刀带给高大人看,一路上也没有来得及遮挡起来。被我们看了个正着。”
“后来听那是一个什么贵族世家的信物,挺值钱的。”
“然后高大人就派人把那个小哥带入了大帐,好像吵了几句 ,那个小哥出来就被捆在树上吊着了。”
这几句话听着江鞅十分震惊。脑袋一时半会处理不了这么多信息,以前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人和事,这几天全碰到了。劳役、丘八、贵族、军法。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自己只想混口饭吃,怎么会遇到这么多事情。
“小哥,你先把粥喝了吧,都凉的差不多了。”小黑把旁边的粥从篮子里拿出来,端在了江鞅面前。
粥是用昨晚剩下的谷米和菜叶熬煮的,灰绿灰绿粥水。虽然粥的卖相不好,在饥饿的驱使下,江鞅还是将碗里的粥全部喝了进去。用手擦了擦嘴,将碗放回到小黑的篮子里面。
“那他怎么办呢?”虽然自己大概猜到小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他,但出于好奇还是问了出台。
“不知道。”
跟自己想的一样。
“我去把碗拿回去洗,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出发了。”小黑站了起来,拿起篮子往大营中走去。
虽然想跟他道声谢,但想了一想也不知道怎么说,加上小黑也已经走远了,于是没有说出口。
下次见面再跟他说吧。江鞅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江鞅眼睛不由自主的往下那个怪人所挂的树。
去看看吧,江鞅默道。
在离那个树还有几十步的时候,一道如雷鸣般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
“这不是城门口那个小子吗?”一个身高伟岸的男子拍了拍江鞅的肩膀。
江鞅被着一拍吓得不轻,整个人都抖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回头一看。
一张黝黑的脸庞出现在江鞅的视野里。纠正,一张黝黑且带着笑容的脸庞。再纠正,虽然笑的很灿烂,但丝毫不影响他那令人发虚的气场。
本来江鞅第一眼还没认出来他是谁,但是在他露出那个笑容的时候,江鞅的脑海里突然之间想起来那天的画面。
一身黑色麻布短衣,裤脚高高勒起,露出了茂盛的腿毛。胸口的绳子也未系上,黝黑坚实的胸膛上,汗毛上沾着一颗颗黑色的汗水。
“怎么,不认得我了?”他用手擦拭头上的汗,然后随意的抹在身上。
“记得……当然记得。”江鞅仓促的回应。
“记得就好,放机灵点,吃不了亏的。”
“好的,好的。”
“说叫你放机灵点,你还往这里走。”江鞅刚背过身去,没走两步,一声大喝又传来。
江鞅感觉自己最近几天被吓的次数可能比自己以往十几年加起来都要多。
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又不敢走的江鞅只好呆呆站在原地。
“你去那里干嘛?想跟他一起挂着?”江鞅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突然又说一句话将其打断。
“你也是昨晚被罚的那个……苦役吧。”
不知道为什么,江鞅感觉他的眼睛突然变得明锐起来,锋利的眼神不停地扫视着江鞅。
“姑且算是,那不是昨天的事吗?”江鞅支支吾吾的回答。
“正好,你跟我来,反正等下他们也要过来找你的,我顺便把你带过去。”说罢,伸出一只粗壮的手臂,拽住江鞅的衣领,向营地走去。
“千户大人,左百户江宁德求见。”
经过一声传令,江鞅和江宁德两人走进了大帐。
“高大人,卑职出城整理军屯,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这个小子,听说您要找他,我就顺便把他带过来了。”
江宁德双手抱拳,低着头,缓缓地说着。
“宁德,你再辛苦一下,去把那个田章带过来。”高广志坐在正案上,眼睛死死地盯着案上的砚台和毛笔。
“卑职令命。”江宁德再次抱拳,低着头缓缓后退,出了大帐。
“小子,可会写字?”江鞅低着头,他不知道高广志是否盯着自己看,但他仍不敢抬头。
“也认得几个字?”江鞅学着江宁德的样子抱拳说到。
“那好,你过来看看这几个字怎么读?”耳边传来了高广志的声音,虽然自己不敢上前,但自己更不敢违背他的命令,是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
距离还有一步左右距离时,江鞅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书案上的纸。
“怎样?可识得。”不知道为什么高广志得语气中突然带进了一点点揶揄的感觉。
江鞅吓得冷汗都流出来了,那张纸上就写着两个字,间人。
本来江鞅看到这两个字,都觉得冷汗直冒,又听高广志再一问,感觉自己腿都站不住了。
间人,是韩人称呼,奸细探子的意思。平原郡因和韩国北部接壤,许多韩人在此混居,久而久之,这里的人说话也习惯带上了韩人的口音。
“他不是什么间人,你也问不出来什么问题的。”正当江鞅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走进了大 营。
“我还以为你撑不过来了,”带着揶揄的表情,高广志兴致满满的看着田章。
“说吧,这个人究竟是你什么人?你要这样护着他。”
“我们昨天才认识。”
其实我们直到现在也没认识。江鞅在心里默默的想。对着高广志点了点头。
“我没劲跟你扯你们是什么关系,你们是什么关系我也不关心,你答应那个条件吗?”
“你只要答应了这件事情,你的事情我一概不管。”
高广志从案台上走了下来,用寻视的眼光打量着田章。最后又将双手放在背后,面对着地图板缓缓的说道。
“反正你现在也回不了齐国了,留在我这里有什么不好呢?”
沉默了良久。田章没有回答,高广志也没有回头。
最后高广志按捺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田章。
他从田章那深邃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偏向左旁得脑袋上一种孤傲神态跃然在田章的脸上。
这是一种不屑,一种与生俱来的孤傲与不屑。
这个表情让高广志十分恼火,他直接把挂在墙上的剑抽出,直指田章的脖子。
“你不要以为你现在还在齐国,还是那件该死的贵族,平民百姓不敢对你们加以兵戈。”这句话高广志喊的咬牙切齿。
“道不同不相为谋,土蛮之人或可屈以布衣,于我何奈。”田章半闭着眼睛,将脖子仰起,对着高广志的剑。
“大人消消气,这些读书人脑袋都不灵活,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江宁德一看状况不对,连忙上前劝阻,一下子将高广志的剑挥到一边。把田章连推带拱推到江鞅旁边。
而这时高广志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了,他虽然读书少,但也知道土蛮指的是什么。感情他嘲讽自己是流氓,只会欺负老实人(江鞅)。
本来看的江宁德把他推走,又在这里劝说。本来准备把这口气咽下去。但是又一想到上次在营帐里,他也是这样骂自己的。顿时一团热血直冲脑门。
“让你看看蛮夷是怎么发火的?”高广志突然向前一大步。将手中长剑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圈,斜劈向田章。
田章也是灵活,连忙转身躲到椅子后面。高广志直接把椅子砍掉一个边。
“你跑啊,你继续跑啊。”高广志见状,直接长剑一捅,田章身体向左一转。剑锋直接把他衣服上开一个小口。
高广志又连续砍捅了几次,全被田章躲开,一时更为生气。追逐在他的后面不断的挥舞着长剑。而田章则利用营帐中摆放的物品周转。
“江鞅,你去把大人抱着。”江宁德冲着江鞅大喊。
你这是要我去抱他还是抱他的剑呀!
现在去不是送给他砍,自己没那么大的牺牲精神,但转念一想,如果田章被他砍死了,自己估计也是买一送一,干脆趁这次把他的人情给还了算了。
深吸了一口气,江鞅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出手臂。
“你来送死?”高广志看到江鞅向自己冲来,一个鞭腿,直接把江鞅扫倒,然后把剑柄对的江鞅的肚子狠狠砸去。
“噢噢噢哦哦。”江洋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发出了一阵阵哀嚎。
“阔噪,喊什么!”高广志从地上捡起长剑,直接一剑刺入江鞅的左腿。然后对着江鞅的脸死劲踹了一脚。
大营中顿时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