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知识是依靠人与人的接触传播的,而死后的世界从某种角度上而言也是存在的。
但正是因为见到死后世界的人皆无法传播他们的所见所闻,所以才有了人类对于死亡的想象。
少年时的我曾经在教廷中担任大神官的记录员工作,借此我了解到了人死后灵魂是会携带着精神上天堂或者下地狱的。
但是这与父亲教导我的不一样,曾经的父亲告诉我肉体让精神诞生与成长、精神让灵魂逐渐饱满、灵魂赋予肉体更多还未被解读的意义。
在教国学习的越多,我便越好奇只是身为一介平民的他是如何有着这样与信仰着神明大家所不同的思想。
好奇也许只是一个开始而已,这也是为什么我并非是纯正的信徒。我只是一个遵循着大环境下政治正确的普通人罢了。
也因此我并未受到‘信仰的洗礼’以致我无法像勇者身边的同伴一样,使用哪怕不是术士职业也可以尝试使用的二阶之上的神圣术。
思绪有些飘得远了,我有些累了。我也许总是比身边人想的多,我抓着泽芜这根稻草在一群虚假的同伴中奋战了两年。
我可以在战斗中将后背交予他们,他们亦是如此,但我们彼此之间都很清楚,只因我们是勇者的同伴,我们是一同走在灭杀魔族之路上的人类。
我也许总是看的比别人多,仅仅是刚才那魔王殿门大开之时,我便想看看这些朝着魔王陛下相反方向之路前进的人类们,他们拜倒在我陛下鞋尖下的模样。
但我的愿望落空了。没有一个人在看到陛下的一刹那选择放弃战斗或更激一步的倒戈。
我无法理解,明明他们都应该像我一样的。
但我累了,我好想好想躺在魔王陛下的鞋尖旁,仰望那如繁星一般美丽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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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不该再醒过来的。
这是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脑子里浮现的念头。
眼前的天花板十分熟悉,上面绘画着神明遗留下来的美好故事——这是教国的建筑中才会有的特色。
幅员最为辽阔实力也最为雄厚的坐落于大陆南岸的圣教国,这里的一切对于我而言是无比的熟悉。
头脑有些发胀,显然我失去意识后已经过了很久了。扶着额头坐起,我才发现我的全身上下缠着写满神圣咒的绷带。
“我竟然.....还活着么.....在圣剑那可以贯穿城墙的威力下...”
四周看去房间很是豪华,南边的窗户正开着,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窗外的海伦斯多港,显然我正身处圣教国的圣地——拉特兰城。
明明是人魔大战时保护魔王的人界叛徒,竟然还没有死。
我有些自嘲笑了笑,正准备将被子丢在一旁下床,却发现被子无法轻易的被我扯开。
光顾着将视线放在水平的远处,却忽略了最靠近我的地方。一旁的被子下,是蜷缩着躺在我身边的勇者大人,泽芜。
一时不知道该从何吐槽起……
如今我的身份,不单单是战争罪人、教义的罪人,更是全人类的罪人。
因为我的行为,人类两年的流血与牺牲全部白费。而人类的未来似乎也将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之中。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明眼人都清楚,这次本应板上钉钉的胜利是全人类最后的反扑,而此番胜利却如同幻梦,在一个无名小卒手中破灭了。
哪怕是勇者依在,圣剑依存,想要再向魔王城发起总攻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如此庞大的人力与物力不可能再集结起来,而若是让魔族有了喘息的机会,人类定会陷入再度的危险之中。
走到窗前,看着海伦斯多港里停泊着的诸多船只与在港口上匆忙卸货的水手们,仿佛人类战败的事情从未有过。
“尤利…西斯……”
轻微的声音从正蜷缩着躺在床上的泽芜嘴里传来,正当我想将窗户关上之时,身后则再次传来了呼唤声。
这一声呼唤与刚才的不同,若是说刚才的呼唤是渺茫中的祈祷,而这次的呼唤则是在紧紧地抓住最后的希望一般——她醒了。
“尤利西斯!!”
窗户关到一半的我正欲转身,可一个巨大的力量便在我的腰上以环抱的形式作用开来。
“泽芜……”
“你……你终于……”
抽泣的声音从腰间传来,我抚摸着她银色的长发,一言不发。
处于高位的我看着现在的她,就如两年前的她看向我一样。
只是,她那一头黑发因圣剑的力量逐渐变为银色,而我也不再是那个因为青梅竹马的死亡而颓废不止的无名吟游诗人。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泽芜……”
我本想推开她,但她的力量显然是我不可及的。可在她的思恋之外,我却还感受到了一种情绪,那是不解与失望混合在一起的产物,是我从未从泽芜那里看到过的极为陌生的情绪。
“为什么?”
仅仅是三个字,其中却包含了太多的信息。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复吗……”她道。
我没有停下抚摸她脑袋的动作,这也许是出于下意识想要安抚她的心。
我还未说些什么,她便像是已经得到答案一样松开了手。
“魔王救了你,并且在你体内折断了圣剑。参与魔王城一战的将士都牺牲了!两万人才活下来不到四十个人,这就是你给我的答复吗!”
她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你明知我对你的心意,你也知这一战对人类,对这个世界的重要性!可你……”
她颤颤巍巍扶向墙壁,却一拳将大理石壁砸的深深凹陷了进去。
我一言不发,因为我知道就算我说出了我已经全身心的效忠于魔王,并且只是因为被那强大而美丽的身姿所折服,这种答案她是不会接受的,甚至任何人都不会接受的。
想多这里,脑海中便冒出一个念头:魔王陛下能接受我这过度纯粹而不现实的理由吗?
“无所谓了,正如陛下在拔剑前给你所说的一样,你并非是这世界的人,这个世界的命运应该由它自己决定。我的决定,只是存在着的必然现象罢了……”
“陛下么……尤利西斯!”
我还未说完,脸上便是火辣辣的一疼。此刻她就站在我的面前不到一米处。我看着她那如两年前一样的深褐色瞳孔,还是那未变的感觉。
“我很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泽芜。可以说没有你便没有今天的尤利西斯。如今我的性命在你的手上,就算我能从这间房间里逃脱,我也走不出拉特兰城,更走不出圣教国。”
“你错了,你可以。你可以去向任何地方。
一个月,这是你昏迷的时间,我带着昏迷的你从大陆西北的魔界一直撤到拉特兰,我们总共不到四十人,这些都是我可以掌控的。我向教皇隐瞒了事情,并且禁止任何人将事情说出。
也许像魔王所说的一样,对于既定之事,高举圣剑只会换来更多的牺牲。你是罪人,但死亡与惩罚却改变不了任何的事情。”
她低着头,刘海让我看不见她的眼睛。声音虽然抽泣,但却无比的坚毅。
我从柜子中找到一身衣服穿上,随后便打开房间的门向外走去。
门开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僵在门前端着茶水盘的双马尾少女。
“尤利西斯……”显然她听见了一切。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手中的茶水盘不断颤抖着。
“皮埃蒙特小姐…”
我愣了愣,嘴边喃喃起她的名字。但随即我便头也不回地走向回廊,她站在原地望着我的背影,手中的茶水盘跌落到地上,茶具碎了一地。
我没有回头,只是径直向着外面走去。这里是拉特兰的教国办事处之一,两年前便被给予给勇者作为居所,离开了这两年来被我视为家的地方。
(前期较慢热,请相信作者,不要弃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