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开一间空房。”
话音落,正欲扶起一旁的路西菲尔回房休息,只见老板却以一个奇妙的笑容向我再次竖起拇指。
我没理会打趣我的老板,扶着她向酒馆玄关处通向二楼的楼梯走去。
“不……不……不要丢下我……利……斯……撒……”
酒醉后模糊的言语让我头疼,几个听不清楚的陌生姓名,让我心中略感堵塞。
路西菲尔的裙底在我不恰当的搀扶姿势下蹭到了地板,我察觉到这一点,换成了公主抱。
可正当老板向我递出钥匙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
那是来自店门之外的声音,音调高扬,是年轻男子的声音。
“这不是尤利西斯吗?是尤利西斯么?”
听此逻辑乱七八糟的话语,大概能猜出来此为何人。而先打招呼后确认的混乱逻辑,我已经不想再过多吐槽。
身后响起几声皮靴快速迈步的声音,随后那个声音变成了踩踏木地板的声音。
直到那个声音的主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才回过头去。
“哟,还真是尤利西斯啊!”
我长叹一口气,心知是曾经的麻烦找上门来了。
“咋了咋了,怎么一副债主上门的表情啊。我们不是一起奋战了两年同睡一张床的战友吗!”
听到眼前的年轻男子喊出的话,酒馆老板的瞳孔一缩,好像误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堪纳福德,不要说出这种有些恶心的话啊,我们不就为了吃饭才一起去勇者队伍中当兵的可怜人么。”
听过此话,他哈哈一笑:
“果然是尤利西斯啊,就连对男人说话的方式还是一如既往的丧呢。”
拍着我的肩膀的他,似乎注意到了我怀中的路西菲尔。
脸上的表亲由玩笑转变为严肃,凑到我耳边说:
“喂,你背着皮埃蒙特和勇者大人两个人到这荒郊野岭的地方玩别的女人,虽说这样不太对,但不愧是你啊。真是让人兴奋、为之折服啊!”
我再次叹了一口气,用看向沙雕的眼光看着他:
“能不能不要这么说啊,我和他们真的没什么……话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向老板招呼了一瓶酒,一下子做到了旁边的木板凳上。
我暂将路西菲尔轻轻放到一旁的卡座上,双手揣兜无奈地看着他。
“唉!你也知道,两万进魔王城的士兵就剩下咱们几个人,我也不像你喜欢躲在人后,拉特兰基本上人人都认识我这个勇者队伍里的脸熟,现在战败了,我可在待不下去了。”
他长叹一口,感叹着世态炎凉。
我望了一眼身后迷迷糊糊依在卡座沙发上的路西菲尔,又看了看他。这一切还真是讽刺,就算说我身后的女人是魔王,他可能也不会信吧。
不过看样子,他当时似乎是在魔王城中与魔族进行巷战,并不知道魔王殿前我替魔王挡剑一说。
黝黑的结实肌肉在昏暗的烛光下略似古铜的质感,舍去了刚才大大咧咧的样子,像个落魄醉汉地将瓶中的酒一饮而尽后,他继续说道。
“门外那豪华的马车是你的吧,唉,比不上你们这些加入勇者队伍之前就生活在圣都的小资,我可没能力搞这玩意。
这不我走到这个村子,恰好碰见附近的乡绅家的小姐,看我是冒险者所以邀请我其家中。只不过她家宅子那么大却没有酒,我才到村子这买点酒回去,嘿嘿,却没想到碰见你小子。”
他这种大大咧咧的豪爽样子并不讨我喜欢,我不知道其中有何种原因。但他似乎并不在意,至少在原来勇者的队伍中,他比那些自以为是的公子哥好相处多了。
“这样啊,那可能是小姐看上你健壮的身体了。好,那我们就此别过,我这边还有个醉酒的小姐要照顾。”
我说罢,回身准备重新抱起路西菲尔。
可他却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这次回老家,可是要结婚的。在外面乱搞这种事情,也只有你尤利西斯这种人才干的出来吧。”
听到此话,手掌一下子拍到自己脸上,我无奈道:
“我在你心中到底是怎样的形象……所以呢,你想干什么,既然你觉得我乱睡女孩子,那么便别打扰我了吧。”
“喂喂喂!别这么无情啊,一起去乡绅的宅子家过夜吧,那小姐看我的眼神让我有些发毛,说不定打着什么不好的念头呢。”
他摇晃着我的胳膊,有力的双手让我有些头晕。
“那不是挺好的么,傍上富婆不好么?”
“哎呀,别这么无情嘛,我把这个富婆让给你好不好。她看向我的眼神真的有些很不舒服啊!”
我的目光充斥着惧怕看向他,毕竟一个肌肉兄贵在摇晃着我的胳膊让我视觉感受确实不大好。
更何况他似乎要把鼻涕擦在我的外套上了。
我又叹了口气,道:
“好吧好吧,你去把外面的马车驾到殿门口吧。我付过账就过去。”
望着他的背影在我眼前消失,我再次叹了口气。
总感觉和这个沙雕对话我的智商也一起下线了……
心中如此想着,抱起路西菲尔,再给老板付过钱后便来到门口。
堪纳福德已经将马车驶大店前的空地上,我抱着路西菲尔将她放到车厢的沙发上,并做到她的身边。
皮质沙发的触感极好,不亏此等价格。而车轮滚动在黄砖路上之时,车厢能感受到的震动也是极小。
据堪纳福德说,那个乡绅的宅子就在附近。他自己走过来大约用了半个小时,若是马车的话想必一会就可以到吧。
暮色已经消失,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我点起车厢边上的油灯,视线被路西菲尔情不自禁的吸引而去。
“别……死……尤……西………”
她似乎在酒精的作用下睡了过去,朱唇微张,还在含糊着几个陌生的名字。
我望着她的朱唇,有些失神。心中留意着她口中含糊不清的几个陌生名字。
我的名字,也会被陛下在梦中唤起么。我不禁在心中发问。
能被陛下唤起名字之人,想必都十分幸福的吧。但此等念头却被我打消了,我不禁为自己在陛下面前的自私而感到痛心。
陛下呼唤他们的名字,他们却未曾出现。大概是已经消逝在时间的长河中了吧。
陛下身为魔王自大陆混沌之初,几乎与天地同寿。而无论是魔族还是人类,无论是至亲还是忠臣,想必能陪伴陛下永久之人,不曾存在吧。
“所谓永生其实就是永远的痛苦。”
此话在我心中闪现,因为这是我曾经以吟游诗人的身份写下的关于魔王之故事书中提到的一句话。
只是,当时的我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而现在望着那拥有着极致的美丽与力量此刻却无比让人怜惜的路西菲尔,我才稍微能悟到一点。
曾经身边之人以此离开自己,所谓身边一瞬,对于他人而言即是一生。
永远的生命与恒定的青春力量,而却要见证身边之人的生老病死。沉于把酒言欢,蓦然回首,友人已是暮年。醉于高歌年华,醒酒之时,身边歌友皆已不见。
这份痛苦,我就算能歌此笔此,有怎么能对陛下说‘臣能理解’。不曾经历,得来的理解,只不过是空想的催眠罢了。
我的罪却不止如此,人类之躯寿命不过百年,明明说要侍奉陛下永远,对于她而言也许只是一句玩笑吧。
而终将离去的我,是否也会给陛下给予一丝神伤呢。
我明知自己不对,可在心里却依旧渴求着陛下能回应我卑微的情感。心中渴求的,是希望陛下在我离去之时,能对我有一丝之念。
倘若,我也之名也能为陛下含糊中所吟诵就好了。
“喂,尤利西斯,以前不知道你还是这样心急的人?”
“嗯?”
“马车上就按捺不住了?”
要不是堪纳福德在驾驶马车,我真想将他的头拧下来。这种嘴欠的坏毛病,还是没改过来。
但想到这里,我却笑了。
这个家伙,也可以算是朋友吧。如果不是朋友,怎能用这种语气对话呢。想不到,如今的我也有了朋友呢。
“哈!好好驾驶你马吧,别特么给我翻了。”
我也难得带着粗口向他打趣道。
我注意着音量,心中小心莫要将身旁的路西菲尔吵醒。
路边的林子已经不再被我注意,车轮与黄砖路以及马车的颠簸感也消失了。我与他聊着,聊着勇者队伍中的往事,聊着我们所面对的未来。
“尤利西斯,到了。”
他向我指了指,前方的林子中便出现了一处开阔带,一座还算气派小状元出现在我们眼前。
大门前站着两人,一位少女金发碧眼、身着主色调为蓝的连衣长裙。另一人眯着眼,看似是男仆或管家模样的打扮。
“堪纳福德先生,您回来了!”
那位少女热情地向堪纳福德打着招呼,驾驶者马车的汉子那黝黑的脸上也不禁泛起一丝绯红。
我打量着庄园前的二人,似乎注意到了我,那个少女也向我热情地挥起了手。
天色皆暗之下,她的好客笑容似乎在栅栏上油灯的淡光下十分迷人。
充满田园的自由,却不失庄重。
“怎么样,尤利西斯,这位大小姐就交给你了。”
出于礼貌,我行了个绅士礼,自己招牌的微笑再次露出。可面对堪纳福德的问话,看了看面对我的行礼有些嗤嗤那位小姐心中却感到一紧。
可是错觉?为何我会联想至母螳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