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为何再次回到勇者队伍中,只是看着昔日的同伴将我围在中央。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于我,瞳中是不解、哀怨、愤怒、憎恨。
“尤利西斯,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那个身着秘银铠甲、配以褐色内衬的骑士抓起我的领子。搜索记忆,是堪纳福德,此刻的他知晓了一切,两年共同的战友生涯,在名为尤利西斯的男子之背叛下,化为泡影。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猛地推将我到圈子另一边,倒地的我看着头顶之上熟悉的少女。
“泽芜……”
你可知此战多少将士殒命!多少无辜百姓死在魔王铁蹄之下!助纣为虐、为虎作伥,贪图魔王的奖励,背叛人民的信任!你背叛国家!背叛人类!你死不足惜!”
大概,我明白发生了什么了……
我的嘴角露出一丝弧度,缓缓以手撑地,站了起来。
“不错!可那群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圣教之国如何?人类又如何?请别将那一套缠于我身,在成为圣教国国民之前、在身为人类之前,我先为自主的生命,只要是次于我的,我统统可以抛弃。
背叛?你们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不过是舍弃了罢!舍弃与你们这群人同流合污!你们所说的教义、国度、种族又给予了我们什么?你们逼迫着我的父亲放弃了他的孩子,又让我看着我的妻子在我眼前死去,如今你们不就是在利用我吗!
哈哈哈哈!来啊!将我推向火刑啊!将我这背叛者烧死啊!来啊,哈哈哈哈哈!”
我大笑着,看着周遭人们如棺木一样的表情,我决定不再忍耐自己的笑意,释放悲嘲,不再压抑。
那笑声,应该是从我嘴中而出的吧?
为何那笑声好像是从天穹而来呢?
为何我无法停止?
为何,就算我捂住自己的嘴,还是有不断地笑声从中传出?
笑声逐渐尖锐,逐渐模糊!
“啊!”
我猛然开眼,捂着额头支撑着身体从卧姿中起身。
“原来…是……梦一场……”
入睡时穿着的衬衣早已被汗水打湿,我将被子扯到一旁,坐在床边,喘着粗气。
窗帘未遮,此刻能看到窗外的夜空中一轮惨白之月,以及无数如穿刺刑具一样,被染上惨白之芒的林中乔木。
从外套中拿出手帕,擦拭脖颈间的汗水。
靠上墙壁,回想起陛下的房间是我的隔壁。
惨白的月光挥洒在脸上,使睡意不留半分。掏出怀表,翻开一看,仅仅入睡不到三个小时。
此刻正直午夜,距离黎明想必还有一段时间。期待着时间的我再次翻开了怀表,可却注意到怀表中泛黄的一张画像。
观今此像已泛黄,感叹时间已逝近三年之久。而从画上裁剪下时,也许早就意料到时间会让其泛黄。
只是未曾想,新的画像却再也无法作画了。因为画中之人已于铁马冰河之下化为一滩肉泥。
感到此刻无法入睡,于是便决定披上外套,我推开客房之门,向外走去。
‘陛下,此刻是否安心入梦了呢?嘴边的醉话,还在无人应地问着么?’
在陛下的房门前停留片刻,不禁萌生如此心念。
“陛下……”
嘴角不觉而动了,甚至不知为何我会这样呼唤着陛下。
告知泽芜以我的归属,还是昨日之事。
逃离教皇洛可可,还是白日之事。
一切,过的真是快呢。
若是站在陛下的房门前,也许会扰到陛下休息吧。我如此想着。
离开路西菲尔的房门前的走着,鞋跟与地毯发生摩擦与碰撞,本应发出的清脆声响在柔软中消逝,我享受着这个感觉,穿过一道道黑暗回廊,来到院落之中。
大宅与正门之间的前院,有的是织锦般的整齐草坪。因来时已经见识过,所以决定去后院一转。
古典风格的大宅、整洁美观的草坪、还有着美丽善良的女主人,这一切都与那惨白月色不同,十分的美好。
‘美好的事物绝对没有你想的那样美好’
贝蒂·佐尔根的话在思海中泛起荡漾,可万物皆非十全十美,这句话就算如表面上而言也并无问题。
难道只是想打消外者对小姐的痴心么。
这为师之人是否管的有些宽?
再者说,我对艾丽娅的感觉,扪心自问,即是毫无非分之想。
我的心,似乎已经病了。其所生的一切,好像皆有那么病态。
我对爱的追求,对性的追求。似乎已经淡泊了,我想要的只是能让我逃避眼前一切的港湾而已,想要的只是能让我用不再醒的梦中怀抱。
这一切,仅路西菲尔陛下能给予我。
也只有侍奉与陛下左右之时,兴许才能感受到心中所求的安心。
而越是面对外界,特别是于我意料之外的外界一切,让我感到不安,即使是我能应对,即使是无伤大雅,只要身边有着意料之外的事情,我就会感觉到不安。
而艾丽娅,就是这样的存在。
我只是于义理而言,对她亲善。而若是出于性情,我则无感。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走到大宅的后院,
后院中有这许多不知名的树,树干粗壮。根茎狰狞地爬出地面,横在一旁。只是所幸,整体环境在庭院的修整下绝不失秩序感。
寂静的夜晚,诱惑着人们深吸一口此处的空气。而伴随着独特的林中味道与泥土芳香一同入我鼻腔的,是淡淡的血腥味道
“血?”
我的第一反应可能是大宅中的下人可能在宰杀牲畜,可转念一想便知此地何来牲畜?而且,现在是午夜,是众人入梦之时。此时若是做什么工作,是会打扰到主人休息。
循着血腥的味道,小心翼翼地走在后院的小径上。
一步接着一步,每次迈步我越是感觉到诡异。
那血腥之味,似曾相识。
那是……人类血液的味道。
大宅后院的某个被林子遮住的角落里,有一处看似是仓库的老房子。
爬满墙壁与瓦顶的爬山虎,在月光的照射下十分诡异。
旧屋的门虚掩着,门中还时不时传来少女的娇柔喘息。我扶着墙壁,正欲向探头向其中一窥。
一把冰冷的剑刃,瞬间架在了我之脖颈上。
在那剑刃略微用劲的逼压下,我向前一步趔趄,不敢回头。
微微抬头,我已被剑刃逼到旧屋的门前。
虚掩的门已然敞开,所见门中之人赫然是那美柔弱的少女艾丽娅——可她手中拿着血染的刀与锯,半面粉色长裙被血染得鲜红,微微侧身的她另一半身体,在月光之下惨白无比。
“尤...利西斯先生,这么晚了,您……是在寻找我吗?”
她见到我,脸上泛起绯红。但她没有任何羞涩的举动,只是微微歪头,一双瞪圆的碧蓝眸子直勾勾地看着我。
而她身后的架子上,挂着的是如同屠宰场的牲畜一般——被开膛破肚且扭曲至极的,
堪纳福德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