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尔根大宅的书房四壁皆被嵌入一整个书柜,路西菲尔明显的感受到隐藏在这四面藏书中的玄机。
虽然身体中已无半点魔力,但仅需稍认真的感受周围环境,半径二百米环境内的一切将全部了当于心,这是在千年的生存中不经意间成长出的能力。
路西菲尔缓缓靠近一面墙,一本名为《大陆史》的书籍呈现在与自己视线齐平的第六层书架的一角,两指搭上,感受到一丝十分微弱的奇异触感,轻轻向外一撤,便能聆听到墙体中机关运作的声音。
路西菲尔退后两步,眼前铺满整个墙壁的书柜化作两道巨大的门扉缓缓向里展开,。
脚下出现的台阶深处延去,腐朽枯木般的空气沉重地从其中飘散而出,涌入鼻腔。
从黑暗的深处突然有光芒绽出,随之而来的则是通道两壁上的油灯陆续亮起。
路西菲尔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波动,好像这一切早已被她知晓。
台阶很是陡峭,从大宅室内的设计来看完全无法察觉到这一通往地下暗室的阶梯所在。
当路西菲尔的身影已全部被那腐朽的空气所包裹之时,身后书柜的门缓缓闭合。烛火闪动,大概是因为这沉寂百年的通道中陈旧空气的积攒,。
没有理会身后的动静与烛火的异样,只是继续沿着阶梯向下走着。
通道的两壁之上,挂着一幅幅早已被灰尘与蛛网所覆盖得无法看清其内容的奢裱画作。借着烛光昏暗的光芒,勉强可以猜测大致是叙事画作的范畴。
数不尽的台阶指向那黑暗的尽头,路西菲尔瞳孔中倒映着通道两旁的烛火,在她的目光中终点的答案已然了当。
阶梯的陡峭与狭窄极大程度的缩小了其所占的空间,而总体是螺旋的阶梯设计倒是让其在佐尔根大宅中以‘承重柱’的身份隐匿了百年。
在这期间,没有任何一代佐尔根家族的人发现过这道暗格,更不要说进入。
至于从何处能看出,这对于路西菲尔而言实在是过于简单。
那本置放于佐尔根书房壁架的《大陆史》书脊上的文字并非是当今人界的统一文字‘伯亚文’而是一千年的文字‘统文’。
刚刚从搭上书脊的两指上传来的感觉,是术式崩溃魔力泄露的感觉,作为仅仅施加到一本书这种小单位之上的术式而言,其经过千年而再崩溃所泄露的魔力已经近乎为无,大致只有位列十阶的施术者才能有所感觉。
至于其上究竟被施加了什么魔法,大概是位阶偏高的隐匿作用的魔法吧,在一般人的眼中,这书架上根本就没有一千年前的《大陆史》此书。
而再看通道两壁之上的油灯,灯芯是刚点燃的,从长度来看仅仅足以燃烧很短的时间,无疑是一次性的。
螺旋阶梯的尽头,是一扇散发着浓浓霉味的橡木门,未等路西菲尔动作,便自动打开了。
门中是一张木质的桌子,此刻与漆黑化作一物,分辨不出任何的细节。桌脚旁躺着一根同样在岁月的腐蚀下变得漆黑的撬棍。
路西菲尔拿起壁上油灯,走入屋内。屋中十分狭小,大概只允许放置两张双人床。房间的尽头,是一道满是锈色的金属门,走近一看那并非是锈色与金属,而是氧化的银。
将门轻轻推开,前方依旧是一片黑暗,一股幽风扑面而来。
不似刚才小房间内的腐朽气味,眼前的这个房间可以明显的感受到空气的流动。
路西菲尔手中油灯放到一旁的地上,轻轻开口。
“无需以漆黑故弄玄虚,你难道忘了本王有夜视的能力么,尤利西斯?”
黄金瞳孔中映出一道与之前佐尔根手中绿石一样的绿荧光,只不过此刻眼前的绿光强到足以照亮整个房间。
房间结构为长方形,尽头之处传来两声男人的干笑,有些阴柔却不失优雅。
被称作尤利西斯的神秘男子正坐在尽头的宝座之上,乌黑的长发早已垂至地面,如同老树的根茎。
他缓缓将手放到嘴边,摸了摸来那在绿光下十分妖异的豆沙红唇,淡淡开口:
“为何是如此态度呢,我记着我们之前的关系明明十分亲密呢,我的路西菲尔……你能来就说明你还没有忘记我,对吧!”
在绿光的照耀下,黄金眸子中那男人绝美的妖艳笑脸,如花枝般颤动。
这个被称作尤利西斯的男人,若是第一次见面定会将其视作一位美艳的女人。只是在那淡蓝色睡袍的领口中露出的,却是女子所没有的三分遮盖住肋骨的肌腱。
此人虽与地面上那个也名为尤利西斯的男人有几分神似,但路西菲尔清楚此‘尤利西斯’非彼‘尤利西斯’。
“本王怎会对你有所惦记!少在那里恶心人了!”
路西菲尔脸上从未有如此怒色,腰间的弑神之剑不知何时已经指向了宝座之上的男人。
“喂喂喂,那可是剑,是剑啊,能杀人会很疼的那种!”
“哼,你倒还是老样子。”
路西菲尔放下了持剑的手臂,但弑神之剑并未归鞘。
“你若是没有对我有任何的思恋,那上面那个也名为‘尤利西斯’的男人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猜不出你这一千年是怎么度过的么。”
他那仿佛嘲讽着世间一切的黑色眸子看穿了一切,对路西菲尔戏谑道。
“已死之人,就不要再干预常事之国的事了。本王这次来,只是因为那绿石而已。”
“喂喂喂,别这样啊。人们不是常说久别胜新婚么……见到我你难道就……”
话未说完,宝座之上的男人脖颈处便出现一道恰到好处但不会致命的浅浅血痕。
“垃圾!你若是继续,下一次便不是如此浅痕而已了!回答本王,这绿石究竟有何用处?”
宝座上的男人刚想偏过头去看看左边的天花板,可还未等这一讯息传达到负责行动的身体部位,路西菲尔的靴跟早已扎入了他的大腿,弑神之剑也抵住了男人的脖子。
“拜托,你也知道我早已死去,于此的不过是个分身而已。伴随着本体的死亡,作为‘分身’也早已无法将信息所传达回去,你何必在这里动情绪呢?”
“回答本王的问题!”
路西菲尔的声音如入骨之寒,让宝座上名为‘尤利西斯’的男人脸上不禁露出无奈的神情。
“你早已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人之理’。向除人之外的一切发起反抗。
无论是对世界的孩子(魔族)也好,对至今仍干预常事之国的昔日神明也好,还是对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外来者也好。人类,将会反抗。
无效魔力与神圣力这种一千年前就有的东西只不过是表象罢了,在‘贤哲之石’也就是这绿石的真正目的下,连你魔王路西菲尔也不过是蝼蚁的……”
宝座上的男人忽然挽住路西菲尔的另一只手,随后的部分则在其耳边缓缓低语,几秒过后他恢复了正常说话的声音
“届时,新时代将会到来。与旧神一样搬离常事之国吧,路西菲尔。这是我最后的忠告了。”
路西菲尔没有说话,移开了踩着他大腿的靴子。
“最后,我很抱歉,丢下你一个人。”
宝座上的男人眼中不再有对世间一切的嘲讽,只有歉意。
“不过是分身而已,就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了。不过本王还是要告诉你,这一声‘抱歉’,我会让你本体亲口对我说的。”
说罢,路西菲尔掌中弑神之剑归鞘,向来时的方向走去。身后宝座上男人的眼窝瞬间凹陷,周遭的皮肤也在刹那间衰老,几秒之后只剩下残破的骸骨。最后回归尘土。眨眼间仿佛在那宝座之上已过了千年。
四周的墙壁之中机关运作声响起,路西菲尔知道这暗室的自毁机关已经发动。用不了几分钟,这隐藏在地下的暗室以及通往暗室而隐匿在承重柱之中的楼梯便会被早已准备好的泥沙所淹没。
她向来时的路返回,未曾回头。矩形房间中的诡异绿光也渐渐暗淡。
当路西菲尔身后的书架再次闭合之时,隐约能感受到大宅下方传来微弱的震动感。
将长式礼帽从空间戒中取出并带好,她走出书房,黄金瞳中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特殊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