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身为魔族之王,却不讨厌人类么……”看着一片热闹的尼塞城,我向路西菲尔问道。
“比起讨厌或不讨厌,本王更想反问为何要讨厌。”
城内略有拥堵,马车也走的更慢。毕竟南来北往的商队都需要一个像是尼塞城这样存在于两国边境的枢纽点。路西菲尔同样看着路边人来人往的街道,随意说道。而若是其他的魔族于此,想必肯定会说:‘人行道上不是很宽敞么,快开!’这样的话。
不过路西菲尔的问题是我没有预想到的,魔族与人类可以说是种族间的世仇,虽有过几段和平的时期,但总体而言仍处于水生火热的地步。
“或者换一种说法,人类与魔族有什么区别么……”
“是生理上…还是说是文化上……”
‘非我族者其心必异’这句话不知为何在我心中闪过,但对于此‘异’我却无法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为何两族势如水火?——因为我们是人类,他们是魔族。
看似简单而肤浅的句子说明了一切,又什么都也没说明。此刻若是问任何一个人类‘为何两族无法和平共处’,想必‘因为我们是人类,他们是魔族’会是唯一的答案。
“尤利西斯,本王知道你在思何……魔族许多人对这个问题确实也是抱着‘我为魔,他为人’这种刻板的回答。
可若论这此为文化……确实是一代代的传承下来的,但并是不是说魔族的文化基调就是这样的,没有任何一个种族是喜爱战争的,哪怕是在人类心中十恶不赦的魔族也是爱好和平的。
但若是生理上呢,难道所谓的‘非我族者,其心必异’是绝对的吗?魔族内部的种族关系似乎更为复杂:兽人、食人魔、哥布林、巨人、虫族等等种族为何能成为一个魔族呢?
若深究似乎也无完美答案,本王是大陆混沌之初即存在的生命,那时并无魔族与人类之间的划分,更无魔王之名。而不知不觉之间,我身后却多出了一大批追随者、慢慢的划归为我的子民、我的族人。
哪怕个人有多么的强大,但不知不觉你早已在‘大势’的浪潮中飘荡。”
“陛下……”
她的声音有几分落寞,我不禁有些心疼。
“回到最初的话题,尤利西斯,你问我对人类的态度么?并不能说是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在其中,只是将人类与魔族视为一样罢了。”
“这样么。”
听完路西菲尔的话,不禁感慨万千。虽说是向魔王效忠,但背叛人类倒并非是我的主意愿,反倒类似于次生品之类的。因为想要向陛下效忠,所以背叛人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而不是为了背叛人类,所以才向陛下效忠。
我的目的从最初开始,即为一生侍奉在陛下身边,让那份安心之感永不弃我而去。
石板缝隙里的积水反射阳光,在这圣教国北部的最大的都市下,脚下的道路早已开裂得不似拉特兰那般平整,但在这民风较为开放的城市中,脚下不齐的石板也许是来往车马繁多的印证吧。
步伐轻盈走在路上的俊朗男子扫视了周边一圈,对半步距离前的黑发女子开口:
“陛……”
“不,本王的名字暂时为路尔。你也不是教国通缉的人类背叛者尤利西斯·奥德修斯。而是新晋佣兵路尔·西法的搭档——尤里。”
女子的声音很是轻快,像是因为何新鲜事物而卸去身上包袱一样。
“路尔小姐,您的自称也应改改吧。”
我推了推鼻梁骨之上的眼镜,因通缉而进行乔装的我不得不带上一幅文人风较重的圆框眼睛。如此即可,毕竟记录我原先外貌的是画像,在衣装与打扮尽数变化后也只剩略略俊朗感还残存几分。
“说起来,为何是佣兵呢?陛…路尔小姐?”
当马车上路西菲尔向我道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我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很难将那一法退尽人界两万精英的魔王与一介佣兵联系起来。
“不是很有趣么,既能赚些盘缠又能体验别样的生活。刀光剑影,快意恩仇。这不正是人类吟游诗人常常传送的故事么。而且,魔族可没有如此城市啊。”
她摸了摸坐在一旁的伊索德的头,三无少女没有表示什么,仍如玩偶一样保持着端庄的坐姿。
“贸易与往来是连接世界的正道,这一点无论是战争还是政治都无法做到的。城市与城市间,国家与国家之间,文化与文化之间,都因为贸易而搭起了桥梁。也正因如此,你看,多么的强大的勃勃生机啊。
人界有着许多这样的城市,但在魔界这样的纯粹的自由与贸易却不存在。上位魔族统治着下位魔族,所有的平民皆是贵族的财产。这样的社会,是没有未来的。所以我才很喜爱人界,喜爱人类的文化。
总有一天,我想让让阳光洒在的每一寸土地,都能享受如此充满生机的自由。所以啊,我才想更加近一些的感受这种文化。哪怕抛开大义不谈,作为个人来说,这样的自由难道不吸引人么。”
“陛下的话……”
“之前也说过的吧,就权当是休假了。”
车门打开,脚尖着地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路西菲尔已无法避开人们的目光。当她站在支部那宽敞的大门时,所有人不禁咽了下口水,一瞬间竟然忘记呼吸。
总有等级略高,平日中无论是娼馆的胭脂粉黛还是城中千金闺秀都接触过的老油条,下意识的比较之下,整个尼塞城也难以找出这样女子。仿佛世间所有的色彩,都被吸进了她的身上,简约的服饰在其身上也被升华,独特的质韵中带着森然的古意。
而那些将眸光聚焦到路西菲尔身上的人们,他们却与城门口某位落魄的佣兵一样,无法解读其双眸之色。路西菲尔对此习以为常,而我却丝毫未曾发现此事。牵搭着路西菲尔之手缓缓扶其下车,面前的红白建筑,便是路西菲尔十分感兴趣的佣兵公会。
只是比起往日的近乎于吵闹的热闹,如今的佣兵公会尼塞城支部虽不能说冷清,但却也安静了不少。此时的前台只有一位金发女子接待,一旁空出的三座柜台无人,可见最近佣兵的活动,大概只有平日的四分之一不到。
“这位小姐,可是发布悬赏么。”
前台的身着制服的金发女子正是安卡,对于来到尼塞城佣兵支部的生面孔,无非即是发布悬赏与接收悬赏的,不可能再有第三种情况,至于有人说万一是家属过来送饭来,那倒是更不可能,毕竟能成为佣兵小是地痞流氓,大乃杀人无感刀尖舔血之人。没事的吃瓜群众,几十年来皆不敢来此造次。
安卡注视着眼前的人儿,竟是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美感。若是讲平日中皆是先睹面容,在打量其人。可放到眼前这个女子身上却行不通,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先好像是被其灵魂之秀丽所动容,然后才感叹面容之美。
“不,是来注册佣兵。”
路西菲尔淡淡地否了,缓步从入门处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其后还跟随着一位青年与一位少女。
“小姐……这……”
安卡一时惊叹路西菲尔带给自己那般直达灵魂的享受,却还未调整好平日中的状态。眼前的女子就安静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幅先哲油画,苍苍然的华丽。这样的美丽的女子竟然要成为佣兵么,实在是太可惜了。
此时的安卡未曾注意到,自己多年来担当前台接待所积累下的一切经验与从容,已经随着原本职业式的微笑一同消失在这个女子微微泛起的嘴角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