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收衣服咯！”
乌云缓缓袭来，原河城的居民们也忙活着生计。城墙外的兽潮和敌军似乎对他们很遥远一样。只要被挡在城墙之外，那就不存在。
不过这样的心态也是正常的，他们中甚至有一部分人一辈子没出过原河城。最后的出城机会，就是老死出殡的时候。城墙之外，战争、国家的概念似乎与他们无关，他们只能活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除了诸侯王臣来的时候歌功颂德，他们再也没有参与过什么政事了。在没有普及教育的时代，这是常态。
士兵们踏过泥泞的土路，一排排地向着南门进发。
城墙之上，观星和启明一行人披上了蓑衣，带上斗笠看着城池之下忙碌的士兵们。
尽管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四五天，他们的防御工事还在坚持修建着。
可是这场雨也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阻碍。首先，一切陷阱都几乎被雨水淹没了。对于怪物的杀伤力更是大打折扣。这无疑对他们的正面作战的实力提出了艰巨的挑战。而且由于下雨，他们许多无法及时保存的粮食也面临着腐烂的问题，那些肉类都是从战场上的野兽里挑出来的。
“还可以作战吗？季？”观星扭头看了看身旁的启明。
启明只是苦笑着点了点头。说实话，其实他现在一点把握也没有。因为他的脑海里，余殷殷到现在都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余殷殷不苏醒，意味着他根本没有办法完全驱动起原山刃里的祝术。而单纯的握持所带来的力量增幅，根本无法和领兽对抗。
看到启明有些不确定的模样，观星也有些担心起来。不过宁了宁神，观星还是低声安慰着启明：“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今天，兽潮来袭的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启明不由得一愣？
“因为雨。”观星随即道：“今年的雨季来的有些早，这对于我们的防御虽然有影响，可是还是有些好处的。”
“除了一些水兽引发的兽潮，剩下绝大部分的魔兽，都是极其畏惧水的。”观星随即补充道：“哪怕有了一点点的灵智，对于水的厌恶依然存在。这么看来，进攻的时间应该也有所推迟。”
听到观星的回答，启明随即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所以我们也没有多少时间了。”观星的表情依旧严峻：“这次雨停之后，应该就是最后一波兽潮进攻的时候了。”
远处的一座山顶，熊熊的灰色烟雾缓缓升起，又被雨水打散。观星带上了眼镜，对着启明遥遥指向那里：“那里，就是领兽所在的地方。”
顺着观星手指的方向，遥遥望去，在无数枯死的巨树的拥簇下，那只类人的领兽保护着自己的那个刻上印章的地方，同时身子暴露在雨水之下，雨水落在身上，却迅速被它身体的热量蒸发掉。而浑身的燥热被雨水带走，他明显也舒服了许多。
身旁，无数找不到庇护的野兽有些心惊胆战地拥簇在他的边上。他们有些畏惧眼前这个等级高于他们不少的首领，却又奢侈着他散发出来的无穷热量。
看到眼前这些“小”动物，他的眼神不由得温柔了一些。身体缓缓散发出柔和的纯气，将山头笼罩起来，雨水碰上了这股气息，便迅速化成一股青气。而它的表情也有些痛苦，随后只是瞥了瞥嘴，用手捂住了自己腹部金色文字的地方，随后换了一个匍匐的方法，继续躺在了地上。
可是一只小小的猫一样的魔兽却有些战战兢兢地靠近，发现它并没有发动攻击的意思。小猫温柔地舔舐着他的脸颊。
表情依然有一些痛苦，那只领兽却并没有反抗。
脑海里，似乎回忆起来了什么东西，那些是极其杂乱的记忆碎片。
对了，他是川阳国的一个士兵。他本来不是这样的。
记忆里，那些对着他微笑交谈的人们，他们是谁？有些惊惧地闭上了双眼，他陷入了不知道什么样的回忆。
“哟！五哥，这回你可发达了。我们这一万人的指挥所里才挑出了你这么一个人！”视线旁，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豪迈的大笑起来。
“承让承让，都是侥幸。”被叫做五哥的他抱拳笑了笑，语气里也满满都是兴奋的语气。
他们川阳国的大将军有令，为了实现“清君侧，立新启”的宏伟目标，他们需要从全国各处为单位，征兆一支实力过人的“凶兽军”。
而他，在重重挑选之下，成为了他们这座城池里唯一的“凶兽军”的一员。纵横疆场十几年，他终于得到了赏识，有了用武之地。可是脑海里，却总是觉得很奇怪。
“可是我到现在也搞不明白，他们到底是怎么挑选出来的？”五哥随即补充道：“论武力，我排不上号。论武修实力，我也未曾踏入过门槛……”
“应该是那些臭术士老爷们吧。”络腮胡提起术士，便有些忿忿不乐：“我记得不是在那里捣鼓那什么石头来着？什么，气火石？一听就是术修们的玩意。”
“对了，好像真的是。”五哥随即也想了起来：“他们好像说过，我什么资质不错？”
一听到这句话，络腮胡瞬间惊奇起来：“真的吗？那这么说，你们也要去学习术士了？那可好，一出来也是个小老爷。到时候别忘了在军营里还有我这么个兄弟啊？”
听到络腮胡的调侃，五哥也笑了笑：“你就被调侃我了，进了凶兽军，是福是祸还不好说呢。”
“这怎么能是祸呢？”络腮胡的语气分外的夸张：“这可是升官发财娶老婆的事情啊！而且，还不用见到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畜生。”
听到这句话，五哥随即摇了摇头，表情有些严肃：“别这么喊那些兽人，我们和他们在一起也互不干扰。而且，我们的百户也是兽人啊。现在情况是这样，我们也没有办法。”
察觉到自己的失言，络腮胡也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个极其雄壮的声音却也传了过来：“老五，恭喜你啊！”顺着声音看去，居然是一个身材极其魁梧，络腮胡长满了下巴，连手臂都生长着浓密毛发的壮汉。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个壮汉赫然长着两只动物的耳朵！他是一只兽人。
看到壮汉的到来，五和络腮胡马上站起身，行了一个川阳国的军礼：“参见威武百户！”
“我就一兽人，你们不用跟我客气了。”一边笑着做出回应，威武百户把手上牵着的马缰递给了五：“东西帮你收拾好了，一会你去隔壁的城镇和其他士兵接个头。我们就不送了。”
眼前的威武百户，是从货真价实的兽人。在五参军的时候，没有少受眼前这个壮汉的照顾。现在突然说要离开，他也有些不习惯了。
“去吧。别忘了我们这些弟兄。”拍了拍身边的马匹，威武百户气质豪迈地看着眼前有些想退缩的五。一旁，络腮胡有些嫌弃，却也不好意思说些什么。
骑上了马，五和他们作别，在弟兄们的告别之下离开了他待了几年的军营。
不断向靠近北方的川阳国的国都前进着，五和其他人相互结伴，最终形成了一小股部队。
可是疑惑的是，他们始终见到没有一个明确的领导人。每到一个地方，他们都会收到一个指令，命令他们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其中还有些人表示怀疑，可是无论回应多少次，那些信息的传达者都只是说一切要保密行事。
直到他们终于顺着指引来到了群山的一片建筑之中。
在那里，他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之后，川阳国凶兽军的名号声震天下，他们所到之处，群兽惊惧，无人生还。
直到数不清多少杀戮之后，他们迎来了雨季。
“畜生！别乱动！”一根钢棍毫不留情地抽打在他的身上，吓得他不止往笼子角落钻去。笼子外面，那个士兵正趾高气扬：“你别说！要是他们知道了我们川阳国居然能制造领兽，那不得吓破胆？”
“你最好低调一点。”另一边，一个有些高瘦的士兵回应道。
“怕什么，不是就兽人这种智力低下的玩意么！”那个拿着钢棍的士兵不以为意。
大雨打在了他的钢铁囚笼之上，发出了空灵重复的响声。
对这个声音有些疑惑，他不由得抬头看向了那个声音有些奇怪的地方。那里，由于雨水的冲刷，一层层铁锈剥落了下来。他有些好奇地伸手去触碰，一个大胆的想法随即冒出。
“喂！你干嘛！”士兵依然叫嚣着，可是马上语气变得无比恐惧起来。
在他面前，五已经挣脱了生锈发松的牢笼，他张开了翅膀，飞在空中，猩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士兵。
那天雨夜，川阳国爆发了兽潮。
放出了其他同样被困的“怪物们”，他并没有留在当地。而是拼了命地逃跑。大雨下到那里，他便逃到那里。
直到大雨渐渐停息。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回忆马上被狂热的破坏的冲动所填满，他浑身又是无比燥热的冲动。他翻起身，泛着猩红色光芒的眼神注视着远处的原河城，城墙上是一片火光。
凌晨，大雨停息。最后的攻击即将开始。
庶伯带着斗笠，在城墙的最边角支起了一条绳索，缓缓爬出城墙。他眼含着泪水，躲进丛林深处，看着远处万事具备的防御工事。叹了一口气，感受着大雨，朝着那栋存放了儿子遗物的小房子跑去。
角落里，启明有些瞌睡，可是巨虎却将他拍醒。脸上尽是惊慌之色：“季兄，不好了！”
“先遣部队、他们要发动攻击了！”
雨声渐渐减小。狼堡之上的观星死死盯着眼前被阴霾笼罩的山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