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睛，依旧是熟悉的内饰，和熟悉的天花板。相同的场景甚至让启明产生了一丝自己还没有经历和领兽决战的错觉。
观星的一句话语，打破了启明的这种错乱感。
“你醒了？”坐在远处木椅上的观星看向躺在床榻上的启明，有些关切地问道。身后，伤势恢复的砻缠着布绷带，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转头看向了观星，启明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有些无奈地把头又扭了过去。
处理完了领兽的问题，接下来，他和观星再没有能缓冲的空间。在失去了所有的共同利益之后，他们的关系又恢复到了敌人与敌人的关系之中。
撑起了有些干涩的喉咙，启明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节：“那些卫国士兵、他们还好吗？”
“他们目前被安置在第四军械所，日常的供给也备足了。”听到启明的声音，观星随即有些关切地回复到：“你没什么大碍吧？”
“我不碍事的。”启明喘了一口气，随即语气虚弱地疑问道：“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给我说一下吧？”
听到启明这么问，观星的眼神有些黯淡：“你昏迷之后，我们和你们的部队僵持了。”
“后来呢？”启明转过头，看向观星。
“后来，巨虎出现了。”观星的语气低沉道：“庶伯违反条例，私自逃出了原河城。等到巨虎找到他的时候，只剩下残骸了。他把庶伯背了回来，在收敛之后，安葬在之前停尸的茅草屋那里。”
听到庶伯死亡的消息，启明也沉默了一会。良久，他回应道：“那部队呢？你们没有发生什么冲突吧。”
“没有。”观星回应道：“我要求他们留下你，我就给他们全身而退的机会。”
听到观星的回答，启明苦笑了几声：“他们没同意吧？”
“他们说，卫国人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人。”观星有些无奈地应答道：“他们非要带着你一起走，不然就继续攻击。”
“你应该剿灭我们的。”启明随即叹了一口气，回应道。
“我们总不能恩将仇报。”观星旋即回复到：“况且，我们的士兵数量也不够了。僵持许久，我们还是达成了共识。他们在我们划定的安置地暂住，等你苏醒了就一起撤出原河城。”
听到了观星的回应，启明思考了许久，随后有些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回应道：“你走了一步错棋啊。”
观星当然明白他在说些什么。让敌人的部队住进自己的领地，这个行为很难让人理解。一旦她做出这个决定，几乎就是动摇了她“全面抵抗”的守城策略。可是这些敌人却帮助了自己抵御兽潮，如果这个时候恩将仇报，对她和士兵们的认知也是一种极大的挑战。更何况，敌人的部队里有一个能单人斩杀领兽的可怕怪物，没人敢保证在人群之中不会有第二个。虽然是一步错棋，可这也是眼下她唯一能想出的解决办法了。
“还不是你逼的。”观星有些无奈地责备了启明一句，而启明也只能尴尬地笑。这些事，他也明白。
而砻只能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观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房间里陷入沉默，良久，观星再次打破了这种沉默的氛围：“要不然你再休息几天吧吗，等伤势恢复好了再走……”
“不了，我一会就走。”启明随即回答道，他喘了口气，费力地从床上爬起来，而观星也有些担心地把他搀扶起来。
换好了衣服，在观星的搀扶下，启明勉强完成了洗脸和刷牙的任务。把自己收拾干净之后，启明的四肢也渐渐恢复了知觉，麻木感逐渐消失。他也能自主行动了。
“这是伞。”递上了一把油纸伞，观星看着依然面色惨白的启明，有些关切地回应道。而启明拿上了自己的原山刃，随后只是微笑道：“现在，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对决了。”
观星看着眼前的启明，不自觉地愣了一下，良久，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四下望了望，随即岔开话题问道：“走之前，去看望一下庶伯吧？”
马车迅速备好，一边听着雨滴滴在车顶上的滴答声，他们缓缓向城外行驶着。有了马车，他们的速度比走路自然快了许多，一个钟头不到，就来到了曾经启明和巨虎和庶伯一起住过许久的地方。
只是一切都不同以往了，他们住过的茅草屋已经经历了焚烧，又经历雨淋，已经成了断壁残垣。庶伯的坟墓就安置在房子一旁的大片空地上。巨虎默默地站在坟墓前，阴雨给一切蒙上了一层纱质的纹路。
下了马车，看到雨中的巨虎，启明不由得轻声呼唤了一声：“巨虎？”
听到身后的呼唤，巨虎不由得有些惊喜地转过身：“季兄？你醒了。”
一步步朝着巨虎走去，启明将几株植物放在了庶伯的坟头前。巨虎看着启明的行为，一言也不发。
“再告个别吧。”启明随即说道：“走了之后，就没有机会再看到他老人家了。”
巨虎只是看着眼前的坟墓，语气里满是怀念：“其实，我觉得之前那种卖茶混日子的时候，居然过的还不错。我居然有点理解季兄你了。”
拍了拍巨虎的肩膀，启明对着坟头拜了拜，随后低声道：“我在马车上等你。”
马车里，观星低着头，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良久，马车一声嘎吱，巨虎屈身进入了马车。本来就坐了三个人的马车瞬间变得拥挤起来。巨虎向启明随意地问了声好，他看了眼前的观星一眼。随即不再说话。
一行人沉默地回到城市里，来到城主府门前。马车停下，观星随即回应着：“那，我们就送到这里了。我还要去和城主商量些事情。”
“那好吧，我们去第四军械所。”启明长舒了一口气，旋即强撑着一个笑容：“那，再见？”
看着眼前的启明，观星也苦涩地笑了笑：“再见。”
四人下了马车，相互别过之后。观星和砻转身进入城主府，而启明和巨虎则大步朝着第四军械所走去。路上，因为巨虎的卫国服饰，引得撑着伞的行人一阵注目。
步入城主府，城主却就在大堂坐着。看到观星的到来，他随即愤怒高声道：“别再劝我了！我说过，我的命令就是投降！你倒是看看那些士兵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诃城主，您这样指挥军队，不合军法。”观星的态度不卑不亢。
“我就故意的，怎么了？你打完仗就走了，那些士兵还要留在原地。”诃城主随即嚣张道：“你猜猜，我会不会对不听我命令的人落井下石？”
看到城主这根本不愿意听取意见的姿态，观星只是低声叹了口气，随即回应道：“诃城主，敌人只有一千五百人。我们的守军还有三千人，只是打一场歼灭战。我有信心可以大获全胜。”
“你拿屁胜！”城主愤怒地将一个瓷碗扔在地下，嘴里骂道：“你要真的想打，就现在把第四军械所给我围了！在兽潮结束的时候你不打，现在你也不打，非得等这些人出去了你再打？你他吗的是不是贱人啊？那个什么叫季的，”
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诃城主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我明白了，怪不得你要把那个兵藏起来，还三番五次去找他，你这是爱上他了吧？这种问题你完全可以找我啊，本大人绝对能让你满足……”
“住嘴！休得对将军无理！”兵器寒光出鞘，砻的杀意惊得城主连话都不敢说。
被城主言语侮辱，观星只是低下了头，她擦去眼角的眼泪。随即抬起头，她对着城主说道：“诃城主，你知道什么叫做人吗？”
“你什么意思？”诃城主随即疑惑道：“你敢骂我？”
“卫国的士兵，他们在我们最危急的时候对我们伸出了援手。”观星语气严肃道：“而我们不去恩将仇报，这就叫做人！”
“这是打仗！不是过家家！”诃城主随即也驳斥道：“就为了你这种可笑的正义感？万一那些该死的卫国人他们对我们怀有私心怎么办？你怎么能证明那些死去的士兵没有被他们下黑手？而且既然有恩，为什么不干脆投降？你不会真的觉得就手头上这些破大头兵能打过他们吧？他们可是有一个法术士！法术士！你知道他们的大部队什么时候抵达吗？”
听到诃城主的反驳，观星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了。启明的实力，士兵们都有目共睹，和这样的敌人作战，简直是痴心妄想。可是她又不甘心，就这样将城池拱手相让。
看到观星的沉默，诃城主变本加厉，他随即质询道：“而且你也别想奢望能有什么援军了。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城里断兵断粮吗？投降可是二皇子的意思！”
“二皇子？”听到这里，观星不由得震惊了一下。她来这里镇守，就是二皇子的指令！而一旁，砻也皱起了眉头。
“从一开始，你就是一颗弃子，你懂吗？弃子！”诃城主继续挑衅道：“你不会真的以为你只要能打赢这场仗，你就能活了吧？守城不利，你只能去死。”
“所以也别负隅顽抗了。”城主随即说道：“及时投降，你说不定还能留下一条性命。我看你和那个叫做季的小子也眉来眼去，嫁为人妇不也是一条出路？”
沉默良久，观星却没有正面回复。她随即拱手：“多谢城主一片报国之心，本将军定当努力守城。”
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走去。
听明白了观星话语里隐含的意思，诃城主不由得一阵暴怒：“要找死你自己去！你倒是看看这三千士兵谁还会听你的话！”
观星的身形一个趔趄，却还是一步步向门外走去。她的脸上，尽是坚决的神色。
而另一边，巨虎和启明也抵达了第四军械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