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眼前这些饿的骨瘦嶙峋的孩子们的时候，启明顿时有些窒息。
尽管他已经适应了快半年了，可是这个世界总能在他自以为习惯的时候再狠狠地给他一击。眼前的一切都提醒着他，这个世界比他想象中的要复杂恐怖的多，而且他现在根本无力改变。
所以庶伯会死，观星会死，那些士兵们会死，无辜的百姓也会死。
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似乎是：人们残杀，压迫，相互剥削着对方的生存空间，而“绝望”的怪物也应运而生，将他们的气运吞噬殆尽……
脑海里，一些记忆悄然闪过，启明刚想去回忆刚才记起了什么，可是下一秒，脑海里余殷殷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天子大人！孩子们都看着呢！”
思路瞬间被打乱，那最后一抹回忆的线索也被中断。启明迅速回过神来。他看着面前有些戒备的孩子们，马上装出了一副笑脸：“喵喵姐，这个名字挺好玩的嘛。来，哥哥给大家送饭来喽！”
而猫乞儿本来还担心启明那一愣神，是想对他们不利，可是看到眼前启明又突然挂上了笑脸，催促着自己将买来的干粮分发给孩子们，便也放下了心，提醒启明小声一些。
“为什么？”启明看到猫乞儿的警告，也压低了声音。他抱着一个小孩，不嫌弃地坐在了地上，随后疑惑道。
“这里是坏人的地方。”猫乞儿随后小声回应道：“他不让我们出声。”
“什么意思？”启明听着猫乞儿断断续续地说着话，随后也推测起来：“坏人，是指那个左羊锦一？穿红黑色袍子的那个人吗？”
“嗯。”猫乞儿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也找地方坐了下来。孩子们非常懂事地依次排开坐着，安静地吃着自己的东西。
看着他们的行为，启明愈加疑惑起来：“所以，是左羊锦一把这些孩子关起来的？为什么？”
“卖掉。”摸着身旁一个小姑娘的头，猫乞儿有些无助地蜷缩起来。
“艹！”这个时候，启明才发现，这里的六个孩子，无一例外，全都是女孩！
“所以你偷东西，就是为了供养这些孩子们吗？”强压着自己的怒火，启明继续询问着。而猫乞儿也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可是既然要卖掉，为什么不好好赡养呢？饿成这样，还有人愿意要吗？”启明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怀里开心地吃着粮食的小女孩，而小女孩也抬起头，乌黑明亮的眼珠直勾勾地望向启明：“叔叔说，不给饭吃是为了让我们听话，他说对畜生就得这样。叔叔，畜生是什么东西啊？那我们是畜生吗？”
“乖，你们不是。”启明看着怀里的小女孩，语气认真道：“你们是人，活生生的人。”
“她们是在打仗被抓到的。”猫乞儿随即回应道：“那些坏人一路上把她们运过来，然后藏在这里。每次有生意的时候，就会把她们卖掉。”
“兽人发源于川阳国，打仗被抓，应该就是川阳国和安国的战争。”察觉到了启明的不解，余殷殷适时地做了补充。
“够了，谢谢你。让我先梳理一下信息。”捂着自己的额头，启明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随即怀疑地向猫乞儿征求道：“可是那个人这样对你们，你还和他做交易？”
听到启明的问话，猫乞儿的眼神有些暗淡下来：“他说、只要我能给他赚够钱，他就会放人。”
“你觉得那句话具有可信度吗？”启明不由得苦笑一声。
“可是，他给我钱了。”猫乞儿随即有些没底气地反驳道：“虽然是坏人，但他允许我给她们吃饭。”
启明现在有些怀疑，兽人的脑子是不是真的不太好用了。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种强烈的使命感便陡然袭来。
他要救这些孩子出去。
稍微想了想，启明随即将手里的粮食全部递给了这些孩子们。随即对着猫乞儿回应道：“你在这里等我。”
猫乞儿顺从地点了点头，便领着孩子们聚在了一起，继续休息。
“天子大人，你打算怎么办？”脑海里，余殷殷的语气有些关切。
“找到那个叫左羊的。”启明的语气里充满了杀气：“先把问题问清楚，再决定是打半死还是打残废。”
大步朝着街上走着，一旁，两个痞里痞气的人看准了启明的方向，故意蹭到了启明的肩膀上，顿时一个趔趄。
“喂！军爷你撞到人了！”趴在地上，那个矮瘦的痞子随即当街高声呼喊道，引得众人侧目。而启明却根本没有在意他，他只是继续朝着左羊锦一那里的庭院走去。而另一旁，那个身形魁梧的男人看见启明没有回应，便一把按住了启明的肩膀：“喂！军爷你好大的官威啊！撞到人连歉都不道的吗？”
被壮汉拦住去路，启明只是转身，眼神凌冽地看向了眼前的两个男人：“我现在很生气，劝你们最好不要没事找事。”
“吼！军爷好大的火气！”被启明的眼神吓了一跳，男人马上调整好了状态，随即继续阴阳怪气道：“看这军爷要去的方向可不是好地方！莫非军爷这是**攻心……军爷，这怕不妥吧。闹市杀人影响您的仕途啊。为了我这种人，不值当！”瞬间变成了委婉讨好的语气，那个男人客气地微笑着，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推开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原山刃。围观的人群响起了一声惊呼。
“我警告你，别没事找事。”收回了原山刃，启明随即挥刀向人群：“警告诸位！挡我者死！我数三声！”
“三！”人群轰然而散。
启明随即收起原山刃，继续朝着左羊锦一那里赶去。而一旁的角落里，被称作狗爷的男人叹了口气，随后身形消失。
一路上，启明身上的杀气吓得根本没人敢靠近。他大步走向了眼前的高楼，很明显，门刚刚被修好，连木屑都还没有扫干净。
一脚将门再次踢烂，启明大步走进熟悉的大堂。大堂里，那个熟悉的脸庞正依然和善地看着他：“哟，阁下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吗？”
“我问你，猫乞儿照顾的那些小孩子是不是你贩卖过来的？”原山刃直直对准了眼前的左羊锦一，启明随即恼怒道。
“哦，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啊。”听到启明的问题，左羊锦一随即又微笑着坐回了座位上：“阁下喜欢吗？喜欢的话我可以再调进一批货。”
“你找死！”风驰登时发动，启明原山刃直奔左羊锦一喉咙而去，可是瞬间被另外一把兵器挡住。身形慌忙退后，启明看向眼前突然出现的长袍老者。老者手持一把砍刀，甩了个刀花，随即缓缓退下。
“小心，这个老人还是能对现在的天子大人造成一点威胁的。”脑海里，余殷殷的声音适时传出：“这个人是个武修，单轮武修实力远在大人之上。”
“那我能干掉他吗？”启明脑海里谨慎地询问道。
“虽然可能会有点辛苦，但是干掉他还是没问题的。”余殷殷的语气充满了自信：“怎么样，要动手吗？”
不待启明回应，左羊锦一却先动了起来。
“多谢狗爷相助。”朝着那个老者和善地行了个礼，左羊锦一有些责备地朝着启明怪罪道：“阁下为什么这么大动肝火呢？就为了几件商品，不值当。”
“放人。”不愿意多费口舌，启明随即冷声道：“不然我就动手了。”
“别啊，阁下。”左羊锦一随即向眼前的启明回应道：“打打杀杀肯定不是好的解决方式，毕竟和气生财嘛。你有别的要求尽可以提，可是放人绝对不行，一旦安国知道我们放人了，恐怕我们就都不好过了。”
“你什么意思？”挑刀向左羊锦一质问道，启明稍微冷静了一下。当他提到了安国的时候，启明便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要杀掉这个人，他必须得盘算一下后果。
而猜中了启明态度的左羊锦一，表情依然人畜无害：“这六个人，是安国的贵族订购的。”
启明瞬间明白了他的隐含意思：这些生意，是贵族们默许甚至支持的，如果他想要搅这趟浑水，就必须得承受整个左羊商会和启朝贵族的迁怒！
瞬间冷静了下来，启明随即看着眼前的左羊锦一。启明随即使劲安抚着自己愤怒的情绪，继续发问道：“所以，你为什么要虐待她们？”
“什么虐待？”左羊锦一的语气登时奇怪起来。
“她们没饭吃！没地方睡！”启明随即回应道。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左羊锦一听到了启明的回答，随即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你不会真的觉得她们和我们是同一类东西吧？更何况，连年战乱，多少人都无家可归，这些人有住的地方，已经挺好了。而且啊，训小动物肯定要用萝卜加大棒啊。贵族们负责给萝卜，我们就只能用大棒了。那些人要的是听话的工具，又不是人。而且他们还是别国的孩子，你那么关心他们干什么？”
一段质问下来，让启明的怒火瞬间又点燃。可是现实摆在他的面前，左羊锦一只是一个被推上前台的代言人，哪怕杀了他，也无济于事。
宁了宁心神，他最后盯着眼前的左羊锦大声呵斥：“左羊锦一！”
“洗耳恭听。”
语气凌冽，启明对着左羊锦一一字一顿道：“我必杀你。”
“随时恭候。狗爷，送客！”谈判破裂，左羊锦一依旧微笑：“只不过想办法的话，得赶快了。下一波车队几天后就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