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走著,三人經過教學大樓的背面,穿過在大得離譜的名校校園特有的樹林休憩處,才終於到達目的地——一個頗為寬敞的獨立房間,隔壁連接著收藏著因圖書館沒位置而暫時寄放在這的厚重參考書的倉庫。
都走了好一會了,小息也才不過二十分鐘,大概快完了吧。應該是時候回課室才是...
‘那個、茜同學——’
叮咚~叮咚~
說曹操,曹操就到。明梨的聲音中途就被鐘聲打斷了。
‘啊,擔心上課的話不要緊喔。我跟學校說了要自修的。’走在最前面的茜輕鬆的回頭說道。
‘誒,只要說了就可以了嗎...?’明梨很是吃驚,申請自修是這麼隨便就可以辦到的事來的嗎?!
‘你還未知道吧。城杏是全校公認的“天才少女”,在這學校擁有著不少特權的。而我們兩個現在就像幫她做研究的“助手”般,伴隨著“發明家”一起光明正大的翹課——為了偉大的研究工作。’一路上閉著嘴沉思的和音總算肯開口解釋給明梨聽。
‘哦,原來如此。’
‘嘻嘻,有特權是很方便的一回事啦。可是叫人什麼“天才”的會招來無聊的厭惡、妒忌,真讓人困擾啊。’說著,茜伸手拉出插在頭上看似普通的髮簪,其實是一把幼細的金屬鑰匙放進鎖孔,轉了一圈,再打開明明是木質卻意外的重實的門。
‘對了,從剛才我就想問。為什麼——’
‘嘛嘛、別著急。正想跟明梨你說清楚呢。先進去吧。’
‘唔...好的。’今天不知被打斷了幾多次了,明梨稍顯不快的低喃。
‘那、請隨便坐~’茜依舊笑瞇瞇的,與在“鏡面”戰鬥的她截然不同,彷彿那是另一個人。
房間裡的擺設很簡單。有幾個高高的櫃子,放的幾乎是書和手寫的筆記,有一張剛好可以躺下一個人的沙發、用來應酬客人的小茶几,一張放了台手提電腦的書桌,四周還隨意的放了幾張木椅子;沒有一點多餘的東西,這裡的家具都有具體的用意,整體上給人一種‘是專用的辦公室啊’的感覺。
‘......’氣氛也莫名地變得凝重起來。
‘嗯哼。’茜輕咳了一聲。‘明梨,有什麼想問?原本我想應該問題會一窩蜂襲過來才是啊...’連她也覺得彆扭了。
‘嗚,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明梨的回答馬上勾起了和音的疑問,‘怎會?問題應該只有一個啊。最普通的問法就是“請問剛才的是什麼回事”吧?’
‘啊、也對呢...’回覆果然還是遲疑。
‘切。你...事到如今不會隱瞞什麼吧?...’和音不耐煩的咋了下舌,一來便是質問。
嚇!肩膀一震。
‘......’可是,‘其實我失憶了’什麼的聽起來太可疑了吧?明梨為難的抿著嘴,遲遲不作聲。
‘九條同學,怎麼感覺特別急躁?’目光銳利的茜以攻擊為最好的防守袒護明梨,話音剛落地就看到和音的眼神閃爍一下。
——動搖了呢。
‘呵呵。’茜有意無意的露出不懷好意的詭笑。托著下巴,試圖掩飾的姿勢顯得更具挑釁性。
不出所料,原本心情就不太好的和音眉一挑。
見氣氛的溫度急轉直下,還是因為自己不敢開口,明梨於是一鼓作氣‘那、那個!’
‘怎了?’迎來的是由和音的藍眸中射出的寒光,叫她不自覺抖了抖。
‘......就是我——?’其實失憶了,所以變得現在是什麼情況都不明白。說話還未出口,她的話,以問號中斷。只見明梨愣愣的看著玻璃窗裡映出的自己的倒影,不,那似乎不是單純的倒影。
——她留著一頭銀髪。然而,明梨現在應該染成了黑髪才對。
‘怎麼了?’發覺不對勁的茜問道。
‘茜同學,“鏡面”裡會遇到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嗎?’
‘嗯?為啥突然這麼問?’果然還未能完全斷定‘前田’跟‘藍月’是不同的兩個人。前田她的行動太讓人生疑了,和音心中暗自地想。
‘唔、那是因為...’明梨支支吾吾的,抬頭再與倒影有了眼神接觸。
——‘不要說出去。’
倒影沒發出聲音,卻能看得到她做的口型。
——倒影在威脅她。
冰藍的眼眸透出彷彿會把人刺穿的銳利目光,弄得明梨心跳立刻漏跳了一拍。
‘沒、沒什麼!只是隨便問問而已!!’她慌忙搖搖手,臉色有點蒼白。‘其實我想問的是“鏡面”的事,還有老師他變成了怪物的事...那都是真的嗎?’
‘嗯,還是沒有實感,像做了場夢一般吧?’茜將明梨的口齒不清解釋作一般的緊張,沒留意到特別之處。‘可是,很可惜,那都是真的發生過的事喔。’
‘“鏡面”。用平常的理解來看就像所謂的“時間停頓”,在“鏡面”的“領域”也就是範圍內只有部分的“人”或“物”能夠正常活動。
先從“人”開始說。能在“鏡面”內活動的人分為三種:第一種,擁有“異能”的人。你可以將“異能”理解成某種的“魔法”吧。一般情況的話,魔力的強弱不限,只要在那個人身上有“魔法”的存在,就可以在“鏡面”裡有一定程度的活動能力。我跟九條同學就是第一種人。接著第二種,擁有一定程度與鏡面相關的知識、認知的人。會“魔法”的人當然在其中,但也有些完全不懂“魔法”卻從不明途徑獲得了在“鏡面”內活動的人,他們數量不多,對我們“能力者”的影響亦不大,無需太在意。’茜逐一豎起了兩根手指,頓了頓,神情忽然認真起來。
‘第三種,就是像剛才荒井那樣的,被“附身”的人。’茜‘啪’的彈了下手指——‘鏡面發動。’
房間裡就跟之前似的染成了黑白,但這次的幕牆不同在稍微透了點暗紅色。而身上仍留有色彩的人就是能在“鏡面”內活動的三人。
‘誒?’除了帶點暗紅的領域以外還有些差別。明梨剛才因情況太緊急而沒有留意到的。空間裡不時浮現出像往平穩的湖面上投下石頭一樣的粼粼波紋,當中有一條條黑色的裂縫,就如有生命似的膨脹又收縮,如心臟的脈動。
‘嗚...’想到這,明梨的臉有點發青。
‘呵,有點噁心吧。’茜苦笑道。‘試試摸一下看看。’
‘什——?!’
‘伸出手就會明白了。不會咬你的啦。’
‘唔...’於是明梨伸手準備碰到那像蛇一般的裂紋......‘哇!?’
纏過來了!!裂縫如被磁石吸引一下子繞住了明梨白皙纖細的手臂,她一驚叫,手反射性的猛震了下。
——可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還以為會黏黏糊糊或是滑溜溜的蠕動著的大蟲般的,但明梨不可思議的看著畫上了條條裂紋的手臂,知道它對自己無害,安心了下來。
‘吱...鏗!’伴隨清脆的玻璃碎裂聲,條紋化成縷縷青煙,消失無踪。
‘我們叫這作“系統(system)”裡的“雜訊(noise)”。’
‘“系統”?’
‘啊,忘了跟你說呢。其實,這個世界是一個“系統”喔。每一個地區(area)都有它特定的“代碼(code)”,就像平常用的電腦啦。上網的時候都會要網址吧?“地區代碼”就是這麼一回事。’
明梨很勉強的點點頭。其實她沒有用電腦的經驗。
‘然後回到“雜訊”,是人類的負面情緒具體化後的結果。今天荒井的例子就是他對我的妒忌心和憎恨厭惡的實體化。’茜乾脆俐落的說明。‘明梨你在碰到“雜訊”之前是感到不安的吧?’
‘嗯。’
‘可是發覺“其實沒事的”的時候就沒再害怕,之後它就消失了。所以——’茜站起來,‘只要不露出軟弱的一面就基本上沒什麼可怕的了~’
‘但·是!’她強調的同時又‘啪!’的彈了下手指解除“鏡面”,‘只是“基本上”,數量多的話“雜訊”還是有危險性的。’
‘因此麻煩你多注意自己的處境一點。’和音突然插話,表情很是不悅。
‘對、對不起...’他是想說‘你別礙事’吧...被人斥責也是理所當然,因為正常來說這對兩人來說應該是常識吧,自己還要特地讓人家解釋清楚。
‘嗯,關於明梨你的個人安全一點我想九條同學會好好關照你的。’茜彷彿總結以上內容一樣合上雙手,露出些許狡黠的微笑。
‘就是,城杏她會...喂!’和音附和到一半才發現不妥。
‘怎麼了?’故作無知。
‘不是“怎麼了”吧?我會照顧她的是啥意思?!’不知是生氣還是害躁,他的臉有點發燙。
‘呵呵,你不喜歡她嗎?’壞笑壞笑。‘主動跟女生搭話的九條同學,我是第一次看到喔。’
‘都說那是認錯人了...!’
‘啊勒,真是老掉牙的伎倆呢。’
‘茜、茜同學?!’明梨也忍不住開口。
‘明梨,討厭九條同學嗎?’
‘誒?’面對唐突的提問明梨瞥瞥和音的臉頰,一不小心對上了眼睛又趕緊低下羞紅的臉。
‘......不討厭,可是...有點可怕。’
‘可怕?!哈哈哈哈~!!九條同學,聽到了嗎陰森可怖的九條同學?~哈哈...’誰知茜像脫了線似的捧腹大笑不停。
‘聽到了,所以不用說兩次!’和音大罵一聲後瞪向明梨。
——糟...惹他生氣了......明梨暗叫不妙。
和音的眼神賭氣,湖藍色的眸子不知為何有點閃爍不定,張開倔強的嘴巴‘喂。前田。’
‘那個說你可怕...真對不起...!!’
‘啊?那個不要緊。’看來他沒有想像中般在乎,只見和音搔搔耀眼的金髪‘你...我教你做到最基本的自我保護的魔法,可以吧?’
原來他想說的是這件事。了解後明梨微微點頭答應‘嗯...請多指教喔。’
‘唔。那決定了。’
這邊的事宜也像結束了。明梨再轉頭看看窗口那邊,就像是幻影一般,上面沒有銀髪的倒影,只有黑髪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