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科尔能感到自己在下坠。
就像从高楼坠入海底，稀薄的空气后紧接着的是超出人体承受能力的水压，再然后就又是稀薄的空气，如此循环往复，连内脏都要爆裂开来。
如若见证真相的代价真是如此令人崩溃，自己宁愿不去窥视那些所谓的“真相”。
想必是克莱姆早知道自己会遭此横祸，所以才特意「修改法则」，让自己看清真相。
好在依据「修改法则」的限制，像这样足以让内脏爆裂的痛苦，自己只需要承受五分钟。
虽然五分钟后自己大概还会难受好一阵子就是……
斯科尔合上眼，集中自己为数不多的注意力，发动「铁与血」尽可能地加固了自己身上携带的金属护具，尽管此时承受的压迫感大概率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但这多少也算是个心理安慰。
“斯科尔，现在还不能休息。”
又是那天晚上的声音，为什么是现在？
不过要说休息，自己只是想集中注意力，再怎么犯困，在这种情况下恐怕很难睡得着。
“保持清醒，除非你想就这样迷失在信息流中。”
信息流？
自己似乎只在上音羽他们那些理科生的书上看到过这个词，简单来讲，这就是信息众多表现形式的其中之一。
“有太多信息在瞬间就涌进了你的大脑，我正在帮你接受并整理它们。”
她在我的大脑里吗？这未免太奇怪了些。
“准确来说，我在被你称作「铁与血」的载体中，暂时作为「铁与血」的管理者而存在。”
那么，“管理者”小姐，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目前可以，我已经在信息流中捕捉到了你留给我的名字，在你恢复正常的身体机能后就能想起来了。”
我大概能感觉到自己现在处于一种昏迷状态。
“不全是如此，由于那位被你称作‘克莱姆’的男性发动了某种非自然的能量，巨大的信息流冲击了你的中枢神经系统，包括「铁与血」在内的绝大部分机能都陷入了瘫痪状态，情况并不容乐观，斯科尔。”
那，你还好吗？
“……”
对方少有的迟疑再次引起了斯科尔的关注，在这记忆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构造的虚拟空间内也没法多想，思绪本能地代替声带向她发起了追问。
我问了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吗？管理员小姐。
“即使你忘记了很多事，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以前的事我都忘了，这我也告诉过你。
“或许，你马上就会都想起来。”
这么说，信息流的内容，与我的过去有关？
“信息流的内容就是你的过去，完整程度与保存于「拉普拉斯系统」中的内容基本没有差异，真实性不需质疑。”
你说的「拉普拉斯系统」又是？
啊，不用多说，肯定也是我过去捣鼓出来的东西。
“是的。”
话说回来，你这样和我交谈，对你处理信息流的事情不会有影响吗？
而且，克莱姆的「修改法则」只有五分钟的生效时间，如果没办法完全处理干净的话，不如放弃一些相对不重要的信息。
“请放心，这并不会对我造成额外的负担，时间也并非值得我考虑的问题。”
听上去你对时间的态度称得上轻蔑。
“你当初就是这么教导我的，斯科尔。”
我会说这种话？
“嗯，在所有试图摆脱时间对自己以及其他人类限制的人中，你无疑是最接近成功的那个。”
我……并不理解，在我醒来后会理解吗？
“会，但这并非短时间内就能做到的事，就目前来看，推测需要再一次与现在相似的交流才能让你最低限度地了解你的过去，斯科尔。”
这还只是最低限度？
“「铁与血」对记忆的影响与控制能力并不高，必须通过外界辅助才能让暂时贮存与其中的记忆完全恢复。”
我并不记得「铁与血」有所谓贮存记忆的功能。
“正因如此，在你的身体机能恢复后，不建议你再次使用「铁与血」，我现在无法确定继续使用「铁与血」会有什么风险。”
可现在外面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放弃「铁与血」无疑会造成更多不必要的损失。
“对此我已有一套解决方案，你的身体机能恢复后就能完全了解。”
希望你的方案不会给我带来更多后续的麻烦。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我会在下次提供类似帮助前进行改进。”
……
算了，先不说这个，我能感受到的压迫感已经减轻了很多，是不是信息流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并非差不多，信息流已经全部处理完毕，目前都暂时贮存在「铁与血」载体中，至于你感受到的轻微压迫感，是来自于外界，即现实中的平原，她现在正趴在你身上，需要提前开始恢复你的身体机能以亲自确认吗？”
不了，随她吧，反正五分钟时间一到我就会恢复了。
“你很信任她，斯科尔。”
我目前想不到她要害我的理由，而且她说她是我的未婚妻。
“我的印象里并没有你的未婚妻的相关信息，但，既然你选择相信她，我也不再多问了。”
你很在意她？
“只是……担心你的安全，以前的你可不会就这么轻易接近其他女性，也不会让其他女性轻易接近你。”
后半句听上去还挺像我会做的事。
“那前半句呢？你真会这么做吗？”
斯科尔正想回答她莫名在意的质问，但伴随着视野的由暗转明，以及听觉、触觉的逐渐恢复，自己很快就脱离了此前所在的某个空间，回到了现实生活中。
平原此刻正趴在自己身上，一脸焦急而紧张的样子，娇弱的样子让人很难把她与昨晚差点弄断自己手腕的那个平原联系在一起。
阴天的光线并不算强，斯科尔很快就适应过来，看清自己此时正躺在咖啡店里的沙发上，而上音羽等人都在店里。
就连被自己派出去的伊凡和周豪也都在，想必是自己突然消失又出现这件事也打乱了此前的部署吧……
想到这里，斯科尔昏昏沉沉的脑袋总算是清醒了，即使平原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率先直起身子，看向上音羽问道：
“炸弹呢？克莱姆和那些家伙有没有进一步动作？”
可紧接着，他的脑中就闪过了一个名字：
「汉娜 . 胡克贝恩」
这就是“管理员小姐”的名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