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似乎并不意外，斯科尔。”
恢复身体机能的斯科尔看向半蹲在身边的平原，抓住了对方伸出的想要将自己从污水中拉起的手。
“在阿里斯蒂德挡下第一波攻击后冲过来的一瞬间，你的「铁与血」暂时失去了稳定。”
斯科尔环顾四周，想要找到被阿里斯蒂德打飞的手枪。
“给你。”
好在手枪最终落在了平原手上，想必是她在此前的乱战中趁机回收的吧。
“谢谢。”
斯科尔接过手枪简单检查，好在一切正常，并没有出现无法修复的故障。
保有这些武器的代价之一无疑是无休止的保养，斯科尔几乎每天都必须花费至少半个小时在自己的武器库中。
尤其是在鹰城这一[非军事化自由市]中，修复枪械的工具与替代零件都极其难以轻易寻得，即便是自己每天都会仔细“照顾”它们，可还是免不了偶尔出现的、暂时无法修复的故障出现，导致一把武器暂时被封存。
“仅仅是一瞬间的迟滞就能让你看出来了？”
“在瞬息万变的战斗中选择刻意靠近我，这一点才是让我怀疑你的主要原因。”
“刻意靠近？有吗？”
“没有意识到吗？”斯科尔重新打开被阿里斯蒂德关闭的天台门，天台上的积水也趁机涌入楼道。
“糟糕，忘记用「铁与血」疏通刚刚被堵起来的排水管了。”斯科尔看向平原，而后者显然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也是，刚才的战斗对两人来说都过于凶险，尤其是对首次长时间使用「铁与血」的平原，并无多少战斗经验的她承担了压制阿里斯蒂德的重要任务，压力不言而喻。
不过，尽管不太熟练，两人的配合到还算是完善，平原以液态金属冲击为主要形式的压制在积水的天台上让人防不胜防，而斯科尔借助暴雨的无预兆突袭也往往能抓住阿里斯蒂德的破绽，成功造成实质性伤害。
“走吧，时间不等人。”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回到斯科尔家中。
进门后的两人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就分别走进了浴室和书房。
平原在浴室里擦干了自己早已湿透的头发和脸，并换上了从斯科尔衣柜里拿出的一套衣服。
顺带一提，斯科尔已经猜到平原一直穿着的是自己的衣服，尽管平原特意把外套内外反穿，但略大的尺寸还是让她的穿着显得不太自然。
也不能怪她，毕竟昨晚临时住在这里，没有来得及准备自己的换洗衣物，而且斯科尔一大早就去了咖啡店，只好从他的衣柜里挑了一套中性风的衣服临时凑合。
至于书房里的斯科尔，他来这里并不打算看书，而是为了书架上被挡在书后的那些东西。
子弹，以及一把折叠起来的单兵铲。
这些就够了，中央广场内部地形复杂且拐角数量众多，过长的武器不便于施展，反而还有被拖累的可能，对此，手中的手枪和眼前的单兵铲都是这场战斗的完美答案。
“斯科尔，你的衣服我拿过来了。”
回头看向书房门口，平原正抱着一套衣服站在那里，眼神中还带着几分担忧，若是抛开刚才刺杀阿里斯蒂德的那一幕，此刻的她看上去就如同一位贤惠的妻子，在丈夫出门前为他准备好衣物。
斯科尔刚想开口推说时间紧迫，平原便以不容拒绝的态度将衣服强塞到他的怀中。
“快换上吧，穿着湿衣服会着凉的。”
经她这么一说，斯科尔才意识到几分初秋的寒意，加之自己先前在水中泡了那么久，就这么着凉告病的可能性确实不低。
如此，斯科尔放下手中的枪和铲，脱掉了早已湿透的外套。
而平原此刻也轻轻地掩上书房门，独自靠在门外等待。
“斯科尔。”
“我在。”
房间内传来轻微的布料摩擦声，自己贴在门边的心跳也被自己听得一清二楚。
自己明明是他的未婚妻，为什么就这么退出来了……
明明……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才对……
为什么现在畏首畏尾的人反而成了自己……
就因为自己骗了他吗……可他那时候明明也说了谎，不是吗……
明明说……很快就会回来的……
不知何时，布料摩擦声已经停歇，而整理好装备的斯科尔此刻也已经来到了门前。
他就如平常一样拧动门把手，推开书房门。
“你在干什么？”
接着，他就看到了紧紧贴在门边墙上的平原。
“在等你。”
“看得出来。”
“那你还问。”
“因为想听到的答案不是这个。”
平原伸手轻轻捶了一下斯科尔的胸口。
“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你还真是不解风情啊，斯科尔。”
斯科尔没有接话。
“斯科尔。”
“我在。”
“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
“忘了。”
“会不会是根本就没什么感觉？毕竟你一直都很冷漠的样子。”
“如果真是这样子的话，那就太可悲了。”
平原抬头看向眼前的男生，眉头微皱，但表情依旧冷漠。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我和那个人只隔了一个货架，就是超市里的那种放置商品的货架，货架中间隔断的金属片很薄，完全不能防弹。”
“你隔着货架对他开了几枪？”
“五枪，或者是六枪，也可能更多，我记不太清。”
“然后他中枪死了。”
“嗯，我在货架另一边清楚地听到了他从中枪后的痛苦呻吟直到倒下的全过程，包括他倒下时掉落的商品落地声。”
“听上去……好简单……”
“杀人就是这么简单，你刚刚不也是吗？捅进去，推下去，他就死了。”
“是哦……”
斯科尔微微低头，对上平原略显失落的视线，继续开口讲述。
“后来，我绕过去看了看。”
“还绕过去看……会不会太恶心了……”
“检查那几枪的结果，他靠着货架坐在地上，各种各样的商品落在他的身上以及周围，如果不是满地的血和他身上的弹孔，他就像是个喝多了坐在那里的普通人。”
“但他死了。”
“他再没机会体验那种事了，那种……喝醉了坐在地上的事情。”
“那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他？因为在那之前，商店里有十多名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被他用枪残忍地杀害。”
“啊……”
“他们也和他一样，死的时候就那么坐在或者躺在地上，如果没有血或者弹孔，他们就像喝醉了睡着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