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明说,但是您仔细琢磨琢磨上头的说辞,考虑到涉及未成年人,所以尽快审理。”秘书刻意在“未成年人”四个字上下了重音。
“知道了。”王院长点点头:“那这是×委的意思,还是高院的意思?”
秘书一愣,犹豫了下,咬咬牙还是贴近上司,低声说道:“是×委某位同志的个人意见。”
王婧长出了一口气,说了声知道了,就拿起资料去了会议室。
既然是个人意见,她就没必要有所偏向。王婧虽然在这个位置上做那么多年了,被世事打磨地圆滑了不少,但一些基本的原则她还是坚持的。
刘峰的饭局她没有去,省里高官的意见她当然也不会在意。
其实,即使没有这些纷纷杂杂的关系,王婧本人也是有主观倾向的,只是这种倾向太过隐秘,难以察觉而已。
其一,是女方在这个案件中的受害者角色问题。
无论被害人和被告有着怎样的纠纷,女方从头到尾是无辜的,她没有任何伤害他人的举动,反而是被害人有强×未遂的嫌疑。
王婧在基层司法系统工作了几十年,见过不少这样的案子,都是涉及到农村的非自愿婚姻问题,大多都具有或部分具有强×性质。
这些案子判着判着就成了庭外和解,双方都“皆大欢喜”。女方父母眉开眼笑地接过调解赔偿,和男方家长结为亲家,两者都如释重负,鲜有一口气不死不休告到底的。
在这些朴素的农民眼里,大家都是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与其结怨,不如结亲;更何况未嫁女子失身之后名声难听,也不好再嫁,男方家里出于歉意又都会多出一份彩礼,还能用来给未来儿子娶媳妇攒点积蓄,一算二算的总归是直接嫁给对方更方便。
在王婧刚参加工作的八九十年代这种事情很常见,到了新世纪才算是逐渐减少,不过也时有发生。
每次在法庭,男方表情大都千奇百怪,有欢天喜地的,有阴狠斜肆的,有呲牙咧嘴的……但女方都是一模一样,一样的面无表情,一样的眼神漠然,仿佛整个世界对她而言都变得陌生起来。
至亲的人可以这样高高兴兴地,亲手给孩子披上嫁衣,让她嫁给一个曾经用暴力给予她痛苦和屈辱的禽兽。
王婧每次都出离愤怒,但每次都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女子能嫁一个好人家。
但是用强迫女人的方式占有她的男人,道德情操又能好到哪里去?
每一桩失败的婚姻都令她扼腕叹息,所以她对此印象格外深刻,不用说情感上是站在女方一边的。
其二是这个被告的身份问题。
王婧在他的档案表明其是L士子女。走访调查青城一高结果显示,他也是一名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对于这样的一个学生,在那种情况下采取的被迫自卫还是相当可信的。
其三是当年的那个女大学生的案子。本案件的被害人是当年那桩案子的原凶之一,根据法医还原的现场,此人很可能是最先施虐者,也很有可能是致其死亡的主要伤害来源;但是迫于两个原本的从犯态度坚决,一致改口称两人才是主导,刘天旭是被迫协从,法庭只能就此匆匆审理结案。
时至今日,她依然记得那个令人声泪俱下的场景。
那个女孩的父母都当着法庭众人的面跪下了,请求老法官还她女儿一个公道,就算不能将凶手处以极刑,至少也不能让他逃脱法律的惩罚。不过到了最后,由于种种原因,法律还是没能让主犯得到应有的处罚,甚至连原本承诺的刑期都没做到。
那时她还只是一个审判员,对裁决结果无能为力;当然,她觉得就算她是法官也一样,老法官意味深长的叹息她不是没听见。
从那时起,老夫妻眼中失望的目光就像是悬在她心头的刺,每每想起都是尖锐的痛。
三种因素共同作用之下,就算王婧力主公正,也很难做到不偏不倚了。不过,就算她做到了,结果似乎不会有多大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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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时节,温度怡人。
青城一高的运动会在校领导讲话完毕后的掌声里拉开帷幕。运动健儿们磨肩擦掌,跃跃欲试,在各个项目的比赛场地上开始了竞赛。
秦毅随着班级篮球队去了篮球场热身,留下林瑾和叶子依两条咸鱼在象棋比赛区排队领牌参赛。
林瑾除了幼年时候玩过的斗兽棋什么的卡牌游戏之外,基本上没怎么练习过类似象棋和围棋这种的传统棋牌,所以秦毅赶鸭子上架的后果可想而知,林瑾上来就被吃了一車两炮。也许是对方看她可怜的缘故,几次机会都一直没有下死手将军,最后连巡查的体育老师都看得出来对方是在放水了,那个戴着厚厚眼镜的男生不得已用一招“大刀剜心”,以舍弃一个車为代价强行破开了林瑾的士象防御,然后吊角马干净利落地剜去了她棋盘上最后一个車,最后用铁门栓困死了老将。
眼见大势已去,回天无力,林瑾只好颓然认输,放下号牌准备离去。
见她垂头丧气的模样,戴着厚厚眼镜的男生立刻跟了上来叫住她,客客气气地表示希望获得她的联系方式。
手足无措的林瑾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委婉得体地拒绝对方,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直接面对除了秦毅以外的男生示好。
不过她并没有纠结多久,同样从赛场出来的叶子依一巴掌打掉了那个男生的手,恶狠狠地警告对方林瑾已经名花有主了。
那个男生显然也不怎么谈过恋爱,脸皮挺薄,叶子依的小火箭炮还没发力,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泄地一干二净,羞赧地溜走了。
林瑾长出了一口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点好奇。
“咦,原来子依你象棋这么厉害的嘛,这么快就把对面击败了?”
叶子依小脸一红,假咳了一声:“还好还好,低调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