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眼前一片漆黑,全身的肌肉像是绷紧了一样,我能隐隐感到我正蜷缩着身子。这可能是冷的缘故吧。
虽然没有知觉,但是能有思想是个好事,说明我还没有死透。
中途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现在再次醒了过来,更准确地说,我是被刺耳的鸣笛声弄醒的。
不知道是救护车还是警车,可能两者都有吧。它们是为我而响的吗?我终于被发现了吗?
看来,只捅我一下确实不能置我于死地啊。
感受不到眼皮的存在,所以我无法睁开眼睛。
“快!她在这里!”
朦胧的声音,就像早上未睡醒时听到家人在客厅餐桌上吃早餐的声音。
随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担架滚轮发出的吱吱嘎嘎的噪音。
对!他们是向我来的,我心中窃喜。
声音在我耳边停住,随后我感到了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挪动,看样子是把我抬起来了。
“天呐,流了好多血……”
“到底是谁这么狠心下的手啊……”
“这么漂亮的孩子,可惜了……”
周遭逐渐响起了嘈杂的讨论声,是围观群众吗?等一下,漂亮?什么时候形容小伙子用漂亮了?也罢,能活下来什么都好说。就让周围的声音一直持续下去吧。
对了,还有这节奏的律动,一定是心跳的声音。原来在我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是你一直在拼命运作啊。哈,顽强的小家伙。
额……话说我现在也处于没有意识的游离状态吧。思想很活跃,但是从外界的角度看,我依然只是个一动不动、不省人事的学生罢了。
“她失血有点多,快给她保暖!对,这里多垫点,按住她的伤口!妈的好大的口子啊。”
我感到身体被各种东西碰撞、摩擦,周围一片混乱,吵得我有点心烦,直到一声“噌”的关门声,世界才重新恢复清净。
反正我被救了,能不能抢救过来就交给万能的医生吧,反正我还是继续睡会儿吧。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猛地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呼吸也是异常急促,就像早上睡回笼觉睡过头了一样。
但我马上又平静了下来,甚是开心。
我活过来了!
我仰面躺着,盯着天花板。虽然窗帘拉着,但从缝隙中透进来的亮光可以初步判断现在应该是早上,或者说是中午。
我把脖子往前伸了伸,发现自己正被厚厚的白色大被子盖着。
接着,我尝试挪了挪手,但被一个东西扯了一下。是胶布,胶布底下的东西因为我刚才的挪动扯了我一下,我立马反应了过来这是挂瓶的针头。
病房、白天、住院、吊针,所有信息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映射在我的脑海里,思路清晰,一点都不像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病人。
“唔……”
我想坐起来,但腹部一用力,被捅的地方就传来抽筋似的疼痛,我不禁呻吟了一声。
“嗯?额……啊……啊……哈?”
我这是昏迷了多久,我是有多久没说过话了。
我并不是在有意试验长时间不说话会不会变成哑巴,但可以肯定的是,长时间不说话会对嗓子,或者说是声带带来不小的影响,比如说会把你原来阳光清澈的少年音变成清脆悦耳的少女音。
不得不说,这声音还挺好听的。
我又自己在那小声“嗯嗯”了几声,确实感到喉咙有种被压迫的感觉。算了,还是不要说话了,以后变成娘娘腔就不好了。我可是要做一个刚正不阿的猛男的。
我扭头朝旁边看去,隔壁病床上躺着一位老人,正在睡觉。
无聊的我打算靠观察病房来打发时间。
我能意识到这是病房完全是出于看到了另一张床边的吊瓶和两床之间的拉帘,不然我还以为这里是酒店住房呢。
首先这里完全没有医院惯有的消毒水的味道,可能跟我的床位靠窗有关吧。但是此时窗户是关着的。
四周的墙壁也不是清一色的白色,而是被白桦木板装饰着。中间还有一个大屏幕的液晶电视。
地板也是淡褐色的复合防滑砖,被保洁人员拖得锃亮。
床边的床头柜也是木质的,上面摆着一束淡粉色的花。
门的方向被一道墙体挡住了,估计是病房的洗手间。
话说,这肯定不是一般的医院,我印象中的病房不是这样的。至少,一个房间的床位不可能只有两个,还是说我的病情比较特殊,进的是ICU(重症监护室)?那也不可能,旁边那位熟睡的老汉跟我一样也只是插着吊瓶的针头而已。
不管怎么说,整个病房从头到尾都传递着一种简约而温馨的氛围,我竟然看得出了神。
突然,门那边传来了脚步声,病房的门被打开了。可能太过于突然我还没有准备好,第一反应竟然是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清脆的脚步声应该是名女护士,她径直走到我的床边,希希索索的不知道在干嘛。
随后,我的右手被她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抬了出来。
我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呼吸也跟了起来。虽然闭着眼,但她指间与我手掌触碰的那一瞬间,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是一只纤细柔嫩的年轻的手,她仅仅是在用指腹触碰我而不是用手掌。
说实话,在这世上除了我妈,我还没有真正碰过女人的手。
把我的手取出后,她把盖在我身上的被子轻轻挪开,露出了我的上半身。一股凉意从宽松的衣服底下传来,然后一个冰冷的金属抵在了我的胸口。
啊啊啊,她的手伸进我的衣服啦!在用听诊器听我的心跳吗?糟了,肯定是看我呼吸不稳来确认状况了。
我的心脏在疯狂冲击着听诊器的头部,无法控制。
我想笑,但必须憋着。世上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当众立帐篷和装睡失败了。
我不禁开始觉得内裤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它能很大程度上缩小帐篷的规模,除非你实在是一个放荡不羁、血气方刚到足以冲破拘束的男人。
还好,这点程度还不足以让我产生生理反应,就算有,也有厚厚的被子挡着。
但是,护士迟迟没有把听诊器退出去,听头在我胸口上来回点着,似乎一定要把我点醒似的。虽然听头在染上我的体温后不再冰冷,但是为了憋笑我必须把自己的心理素质发挥到极致。
“奇怪,心率有点失常,昨天还好好的……”
没有发现其他异样,护士退出了听诊器,把被子重新盖了上去。
呼——nice,逃过一劫。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但装睡还在继续。
过了一会儿,我右手手背上的胶布被撕开了,随着一阵轻微的刺痛,针头也退了出去。这明显是要更换吊瓶啊。
可恶!我为什么要这个时候醒来!我终于安耐不住对打针的恐惧,悄悄撇过头来,虚开了一只眼睛,看向将要插入第二根针头的手背。
突如其来的惊愕使我双眼大睁。
窗帘被拉开一侧,阳光刚好打在我的右手上。但是,这手会是我的手?!而且,和旁边护士的手比起来,不说柔嫩多少,光大小就比她小半圈。
不不不,我肯定是昏厥太久导致大脑处理视网膜接收的图像出问题了。
我想挪动一根手指看看是不是我的错觉,可能是紧张,也可能是真心不想让护士发现我醒着,潜意识硬是不让我动。
我像中了魔怔一样愣愣盯着这手,任由护士摆布。她用左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腕,右手在手背上轻轻拍打,不一会儿白皙的手背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经脉。
什么?这样就把我血管拍出来了?我记得要用橡皮管的啊。
我的脑子在飞速运转着,最终想出了可以解释这一现象的理由。失血过多导致皮肤苍白,而在这几天的昏迷当中肯定是靠着输液来维持机体的正常运作,短时间内瘦一圈也不是不可能。
冰凉的酒精涂在了我的手上,手指本能地抖了一下,真切的触感可以确定这就是我的手。
可是,就当护士要把针头扎进去的时候,她停住了。
我意识到了什么,眼珠子往上移了移。
护士正一脸惊讶地看着我。她很漂亮,年龄差不多24岁左右,应该刚刚大学毕业不久。
“你,你醒了?”
“嗯。”
依旧是银铃般的嗓音,说完我还刻意清了清嗓子,又“嗯”了一下,但声音丝毫没有发生变化。
完了,嗓子彻底没了。
年轻的护士并没有在意我的声音,快速为我换好点滴后,匆匆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