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铃声，将帕克从睡梦中吵醒，他睁开眼，从周围成山的空易拉罐下面，掏出那块已经油腻的手机。
“喂。”
他继续将脸埋在枕头下面，只有一米五几的矮小身高让他看上去还像是一个孩子，穿着耷拉到脚边的宽大外衣，一头混血的金黄色头发和惨白的皮肤是唯一区分他与乞丐的地方。
“帕克先生，您已经欠了两个月的电费没有交，如果今天之内再没有缴纳的话，明早四点之后就停掉您房间的电。”
“能不能再宽裕两天，我手头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
“抱歉，这是电力局的决定，我只是按照要求来通知您，祝您生活愉快。”
对方挂掉了电话，带着嘟嘟声，帕克将手机扔在旁边，蒙上被子接着睡去，想起昨天房东的最后通牒，他坐了起来，查了查自己银行卡已经清零的余额。
“没有了。”咒骂了一声之后，扔掉了手机，从桌子上拿起已经喝完的啤酒罐，吸着里面的最后两滴。
“也没有了。”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他捡回手机，在联系人的菜单上划了好久，最后在黑名单上找到了那串电话号码。
“您好，请问是？”
“帕克。”帕克报出自己的名字，对面的沉寂了一会儿，似乎换了个人接听，“对，我改变主意了，你说的对，那份专利在我手里毫无用处可言，开个价吧。”
“太低了。”帕克捂着脸，似乎对面出的价格简直低过了他的预期，“再高一点，拜托，再高一点我就卖。”
他的声调降到了最低，但似乎没有谈妥。
“不要挂，我知道了，我卖，一个小时之后找个地方交易，我需要能当时到手的钱。”
他挂掉了电话，叹了一大口气，然后从沙发上跳下来，在那一堆垃圾里，他盘着腿坐在地上，翻找着他和别人约好的那份专利。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谁？”他在卧室向外吼道，但没人应答，“推销的话可以走了，我没钱买过期牛奶或是成捆的报纸。”
敲门声依旧没有停下。
“来了来了，不要再敲了。”他站了起来，走到客厅将门打开，赫利那张已经濒临死亡的脸露在帕克面前，已经没力气打招呼，他站在门口仰着头看向他，“赫利？”
帕克惊讶的看着赫利，那副身体像是随时都能压在帕克身上似的。
“快，扶他进来。”帕克指挥着墨雅，“让他的重心靠下，不要一边倒。”
他干脆从墨雅手里接过赫利，赫利的身体对他来说重的不像样子，他一把将沙发上的啤酒罐扫到地上，让赫利坐了上去，墨雅站在旁边的一点，她连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发生了什么？”帕克问道，“你看上去有点糟。”
帕克趴在赫利身上，用自己的额头量着赫利额头的温度。
“他中毒了。”墨雅补充道。
“中毒？”帕克皱了下眉，“这不是我的专业领域，我并不擅长，抱歉。”
“那你来找他干嘛？”
“谁说我是来治病的。”赫利说完，从被掩埋的茶几上摸到那个高脚杯，又拾起卡在沙发缝里的那袋速溶咖啡。
“我去洗洗。”墨雅从赫利手里夺过那个杯子，高脚杯里满是咖啡干掉后的垢，墨雅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她用两只手指提溜着那只杯子。
“到底出了什么事？”帕克从赫利身上下来。
赫利将事情和他简单的叙述了一遍。
“差不多就这样。”赫利将咖啡袋撕开，顺着鼻子吸了一些进去，一股廉价的速溶咖啡的气味。
“你在干嘛？”
“让脑袋清醒一下。”
“如果你想清醒一下的话，我这里应该还有药。”帕克说着钻到沙发下面掏出那个药瓶，递给赫利两片药，“你从前天开始就没睡？”
“是，况且现在根本痛得睡不着。”
墨雅回来了，将那个原本肮脏的杯子重新洗干净。
“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就是个无能的废人，赶紧好起来别给人添麻烦。”墨雅将杯子放在赫利面前，“我烧了热水，我不太会泡咖啡，但你要是敢剩下我就全灌进你嘴里。”
墨雅将水倒进杯子里面。
“谢谢。”赫利接过那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干嘛，要谢谢的话就赶紧好起来然后还我人情。”墨雅将头转了过去，她实在是不想在这种地方坐下。
“所以你怎么会来找我，你应该知道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我只是想顺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刚说完他就大声的一阵咳嗦。
“如果你是觉得我这里还算干净的话，那就太晚了。”
“只要你还没堕落到把那份专利卖出去。”
帕克没回答，他盘着腿坐在地上，眼睛不自然的飘斜着。
“你真的卖了？”
帕克点点头。
“你这家伙的无能简直超过了我的预期。”
帕克没有反驳，他用手指挠着自己的脸颊。
“你真的打算就这样堕落下去，要知道你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帕克在犹豫，但表情并没有多少赞同，赫利说话捂着自己的肚子。
“我这里还有止痛药。”
“听好，我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来找你，但我们可不是为了帮助一个比他还要无能的废物重拾自信。”墨雅打断了帕克的话，明显带着不少的恼怒，“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赶紧走，这种环境不适合养病。”
帕克依然在犹豫，拿着止痛药的手垂了下来，将视线瞟向赫利，似乎希望赫利能为他说话。
“那就这样，走吧。”赫利站了起来，拄着拐杖。
赫利被墨雅搀着，从乱糟糟的房间迈步出去。
“喂。”帕克叫住了两人，他依然在犹豫，“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没有，你现在什么忙都帮不上。”
墨雅搀着赫利离开了房间，关上门之后，因为没拉窗帘，整个房间显得更加黑暗。
帕克瘫倒在沙发上，抱着手，看着那杯已经喝干的咖啡，还剩一点底，他拿起杯子，将里面的咖啡一仰而尽，这时他的手机响起声音，房间唯一的一束光打在他脸上。
那是之前约定好的地方，他站了起来，回到屋里，继续在成堆的垃圾里翻找着那份专利。
虽然很黑，但他忘不掉那份文件的感觉，他知道就在这下面。
“这家伙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专门跑一趟的？”
“你就当我是在找乐子的好了。”赫利说着，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你这家伙又跑到哪里去了！”对着的怒吼声让赫利浑身一哆嗦，明显是玛丽佳的声音。
“知道了，我马上就回去了。”
“我劝你快一点，洛克菲勒先生已经找好了医生，已经在路上了，大概四十分钟之后就到。”
“四十分钟？还来得及。”
“什么来得及！”玛丽佳继续传来吼声，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赶回来。”
赫利挂掉了手里，顺手关了机。
“你会陪我一起去的，不是么？”赫利发出阴险的笑声，墨雅一激灵。
“我知道了。”墨雅将手机关了机，“到时候她问起来，我会回答说我是被威胁的。”
帕克挑了一件勉强还算是干净的衣服，坐在一家公共的咖啡厅，因为这里的价位比较高，所以客人也自然少的可怜，但他还是不自然的坐在那里，遮挡着自己的脸。
“久等了。”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在帕克对面坐了下去，身上穿着精致的名牌衣服，动作举止也无不显得绅士，“要喝点什么，我请客。”
“不了，我喝不惯咖啡。”
“牛奶的话也是有的。”
“那就请来一杯，常温的。”
男人放下菜单，将服务生叫到身边。
“莫洛凯咖啡一杯，鲜牛奶常温一杯。”
他像是这里的常客。
“好了，该聊聊正事了，关于我们之前在电话里商量好的那件事。”
“那个的话，抱歉，我改变主意了，那东西对我来说果然还是挺重要的。”他用勺子搅拌着杯子里的牛奶，“果然还是这家店的牛奶最适合我。”
“你是在耍我吗？”
男人似乎被帕克激怒，他的脸逐渐变得扭曲，帕克放下了搅拌的勺子，有点恐慌的摆着手。
“别生气，作为补偿，咖啡可以算在我的账单上可以。”
“谁需要你的咖啡！”
男人狠狠敲了一下桌子，他面前杯子里的咖啡撒了不少在外面，服务生拿着擦拭用的布，但找不到上来擦桌子的时机。
“抱歉，但只有这东西不能给你。”
男人向外呼了一口气，表情逐渐放松，换成了刚刚那副微笑的表情，对着旁边进退两难的服务生说道。
“请过来擦一下桌子。”
“好的。”服务生将桌子擦干净之后就赶忙离开了。
“所以没有其他事，我付一下款就离开。”帕克站起身。
“果然做了两手准备是对的。”男人黑着脸，两只手撑着下巴，“别着急走，来看看这东西。”
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几份盖着章的欠条。
“还记得这些吗，这是你东窗事发的时候，为你朋友和亲戚留下的欠条。”
“为什么在你手上。”帕克的眼睛有些飘忽。
“你觉得就凭你现在这副鬼样子，他们能指望你还上欠他们的钱？别做梦了，这个时候有一个冤大头出来，他们当时简直在哭着求我买下这些东西。”
帕克没有说话，他张开嘴却又很快闭合。
“把你的专利给我，这东西我们一笔勾销如何。”男人的脸紧绷着，强忍着作出笑容，“比起我们之前约定的金额，这点钱简直多的不像话。”
“可你知道这东西不止值这么多。”
“如果你不交出来的话，就把钱给我，对于你来说，这是一笔你根本承担不起的巨款不是么。”
“我知道了。”帕克重新坐了下去，杯里牛奶的残余顺着杯壁慢慢划向杯底。
“这就对了。”男人紧绷的脸放松下来，他微笑着，从怀里拿出那份还未盖章的合约。
“我会还钱的。”帕克脱口而出的话，让男人的拿起合约的动作变得僵硬，紧绷的弦突然崩开，断掉的弦的声音，震了一下帕克的耳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