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许,我们能解决掉一只,比如山狮,据说它与灰狼没什么两样,都是些利爪、尖牙。顶多体型稍大些,我们能解决的,不是吗。”冰然试图辩解出那么一丝可能性。
“可以打过,”夏琳冷冷做了判决,“不过结局如何呢。剧本不在你手中,可能是两败俱伤、可能需要我们立起一座小小的墓碑。你愿意吗,想在胜利之后,默哀同伴的死亡吗。”
翰析清清嗓子,郑重发言:“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那座坟墓是为我准备的。我不希望见到你们其中任何一人离我而去;如果我的盾没有保护好你们,我会非常自责,我能想象,那悲痛之情,同死亡无异。”
“得了吧,”清隆嚷嚷起来,驱走这叹息的阴云,“别在这哀婉感叹,把自己锁在一个安逸鸟笼里,我们踏出了那座城堡,但今天又拐入另一道囚牢。一道不敢发出冒险之声的地渊,要早知今日畏惧不前,我们还不如藏在在那城堡里,何必出来呢,何必来做个行走在生死边缘的冒险者呢。不会是你们那时觉得这些怪物,不过一堆看起来唬人的数据罢了?我还以为早已做好了负伤的准备了,之前的谨慎、小心,如今都是些不堪入耳的懦弱。”
此番说辞的确辛辣,言语间有着不属于他桀骜。
沉默间,暄离笑了出来,这些讥讽根本不属于那个愣头青,这是暄离在无眠时段里打发时间的日记。是他拟造着的一道巍峨的身影,在审判他的懦弱,他的萎靡不振,他想象中的惨淡的未来。是一个强势的自己在嘲弄弱势的自己,是虚假的,伪造的,光有辞藻粉饰的,一段自欺欺人地妄作言语。
“这是哪个傻瓜的名言,”暄离感叹,“恐怕那家伙的懦弱,更为不齿吧。大概只有真正弱小者,才会写下讥讽他人的字句,用来拔高自己。”
清隆尴尬地扔去藏在指缝间的小抄,吹了声口哨,“喔哦,你居然猜到了,我准备的笑话怎么样。我刚才见到你笑了,怎么样,怎么样,我讲笑话的水平是不是上升了。”
“可能他笑的原因,是这个笑话不是笑话。”越丘喃喃。
“哦,不是笑话那是什么,你们不也说了几段笑话吗,什么死来死去的啊,可把我逗乐了。然后我也接了一句,切合程度相当之高,对吗。”
“该死的,”夏琳冷冷轻言,“我刚才还以为他不是傻瓜。”
“其实他有时这样也挺好的呀。”晴澄咯咯直笑,她默读咒语,施展秘术,在空气中召唤几个洁白蝴蝶,蝴蝶扑哒翅膀,落到晴澄纤细的手指上。她轻声与这些魔法蝴蝶说了些什么,便轻轻抬指,让蝴蝶翩翩飞去。它们钻入森林的淡影间,在墨绿的叶片间飘然如风,如同幽然之森的精灵,于静谧中飞舞。
暄离也欲拨动和风之弦,想与一缕柔风轻语,可森林之风川流而过,无风为他而驻足。
他的魔力自那次的激涌过后,日渐微弱,昨夜的晚风还愿与之低语,晨时清风却不理不睬、自顾流淌。
众人走出森林,踏上一条铺着些石子的道路,碎石之中不时冒出些嫩绿的新叶,但没等它品尝足够的日光就会被整路工连根拔起。
瞧着,对面就走来一个整路工,是个白发苍苍、穿着整洁的老家伙,他瞧着暄离等人衣装破旧,想来不是什么权贵,也没给什么好脸色。只顿着那根戴着小铃铛的木拐杖,赶着并不存在的蚊虫。
要是见着一队公子哥,他居然会放低那瘦骨嶙峋的身段,恭恭敬敬地为那些劲没处使的权贵们指路。什么从这个路口会通向哪个城镇,什么那个路口会通向哪个港口。不过,并非所有贵人都会停下来听他琐琐碎碎的唠叨,都带着向导和地图呢,便扔了两个铜币让他闭嘴。
夏琳冷眼看着那个老家伙,他正琐碎地嘀咕着,不是诅咒、就在侮辱。真是不明白,为何连个整路人还要对他们抱有如此深厚的恶意,就因为他们看起来像群带着武装的乞丐,还是清隆那个笨蛋一直在踢着石子?
好吧,在别人面前踢石子确实不太礼貌,还把所有人的脚后跟踩了个遍,真是该死,冰然一手挽住活蹦乱跳地清隆,“大哥,瞧你这么有精神,要不帮我背点东西吧。”
“不行不行,”清隆抖动那对粗大的眉毛,“你连那一丁点东西都拿不起吗。”
“非也非也,”冰然半摇手指,“我是见你这么想表现,就给你个舞台呢,只要在你的背上再添上我的那些小家伙什,你立马就可以变成我们团队最能负重的大腿,到时候你肩上的东西可比翰析的重多了。负重小能手,诶,不错的称谓吧,好了,这就是勇者清隆在冒险道路上获得第一个称号,我们一起为他鼓掌吧。”
“干嘛,”清隆尾巴推开那个满嘴胡话的家伙,“你真当我傻吗……”
“哦……”冰然稍显惊讶,“没想到啊,你居然会这样说。”
“当然了,”他自信地拍起胸膛,“我背上的东西,现在就是最重的,这个听起来不错的称号,我早就得到了。”
冰然侧身问越丘,“什么情况。”
“啊?这个啊,唉……不夸他一下,他都不愿背那么重的东西。”
“什么?”清隆觉得自己听到了不得了的事,凑近冰然的耳朵,发出野驴般的大喊,“我现在的负重难道不是最重的?”
“没有没有,”越丘急忙回复,“就是最重的,就是最重的。你想想看,翰析那包里都是些轻飘飘的药草,怎么比得上你的那些锅碗瓢盆呢。对吧。”
“那是自然,我包里就是最重的,本来就是,不要把当小孩哄着。”
和小孩有什么区别,暄离感慨地闭上眼,说话时像小孩那样不着边际,做事时像个小孩那样马虎,睡觉时还要像小孩那样把手枕在脑袋下面。有时为了一小块牛油面包,还要拼了命的去抢夺,得不到会闹腾,甚至还会提出决斗。虽然基本上都输了,但那一晚还是会让所有人不得安眠,他吵啊,闹啊,觉得身上的疤痕太丑了啊;还必须得让翰析、越丘出马,对他哄啊、骗啊,给他喂下味道不怎么样的止痛药。
有一次冰然实在受不了这家伙在夜里聒噪,打扰他提炼药物,就直接把半瓶安眠药灌到他嘴里。奇怪的是,那个量的安眠药,足可以让正常人死睡两三天,可清隆这家伙,第二天凌晨五点就能蹦起来,学着公鸡咯咯咯的乱吠。
清隆又踢起石子,嗒嗒嗒地打到其他人的裤腿上,留下一块灰色的印记。
“嘟嘟嘟嘟嘟……”他不知道又学着什么在叫,似乎是一只乐意在水里唱歌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