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抚摸着背着自己行囊的马匹，把注意力放在了不远处的两个男人身上。
他们追踪的可不是普通的狼群。
精灵不是很愿意承认，但她其实在这只狼群里扮演了不太光彩的角色。精灵本就体态轻盈，而这片地区的狼也是受到了异界能量刺激的，体格较为强健的异种。她在变形成狼之后，除了毛色有些不正常之外，和它们还真的没有太大差别，可以轻松地混进它们的队伍。
很轻易地就能混进去，不会因为自己不属于它们的族群而遭到排斥。
因为这群狼，尤其是其中的雄性，非常喜欢她，总是要去嗅她的臀部，想要和她交配。精灵敢说，那几次变形后，她真的是趁着公狼们打架的机会“夹着尾巴”逃了出来。
精灵真的是冒了巨大的被艹风险。
差点儿就要放弃了。
但她最终还是成功地在总有长吻怼她屁股的情况下把这群狼引进了一个山洞。她试过很多方法，包括在那里投喂食物等等，但效果都不是很明显。
最终，最起效的还是在那里定期撒尿。
幸好没人能看到。
毕竟是野兽，只顾着气味。
所以，精灵心里很清楚这群狼喜欢在哪里活动，巢穴又在哪里。
当然，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其实，算算时节，这个时候有狼窝的可能还是很大的。”赫尔姆正在把一根树枝拉弯，冷不丁地就又冒出一句话。
韦斯特无奈地看着他：“大叔，你先前还说，狼群总是会跟着猎物到处乱跑。”
“是这样，没错。”佣兵没有一点儿脸红，“但是嘛，这种事情本就是推断，知道的越多，猜的就越准。先前，我主要是考虑到这个季节的小狼已经跑得很快了，狼群完全可以离开，但是，现在看来，这一带的猎物很丰富，它们不搬迁也完全可以。”
“就因为你见到了一地骨头？”
精灵抿了抿嘴。
因为她经常在这里乱晃，一些成型了的异界生物都被她摧毁了，所以这里确实更加安全，猎物也比其他地区要多一些。
“这是一个原因。”赫尔姆开始把三根树枝绑在一起，试图制作一个触发器，“我本来以为这里会比较危险混乱，没想到这里的猎物如此之多。野兽和人一样，吃的好就生的勤，而要生娃就得有个窝。”
“……还真是朴实无华的道理。”韦斯特扶着木枝的手抖了一下，陷阱猛地被触发了起来，枝条划出了一道破空声，差点抽到了他的脸。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急忙又把树枝扯了回来，“没想到它这么敏感。”
“不是敏感，是没绑好，我总不能让一阵风或者一只老鼠触发这个陷阱……”赫尔姆开始重新固定，“寻找动物巢穴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寻找痕迹，追踪痕迹；而另一种，假设自己就是那种动物，然而去自己理想中的地方去找。”
“大叔，你是说我们应该转而采用第二种方法吗？”
“小子，你还是太年轻了，谁说这两个方法就一定得选一个？”赫尔姆发现，如果给了青年多个选择，他总是倾向于在其中进行选择，而不是像很多人一样“我全都要”：“我们就不能在去往目标地点的路上寻找痕迹吗？你不是高材生吗，怎么这么笨。”
韦斯特有点儿想吐槽。按照他的习惯和逻辑，如果可以同时选择两个方案，他一定会把同时选择列为第三个方案。
不过他也知道在这时候玩弄文字游戏没什么意义。
“狼群喜欢让幼崽住在什么地方？”赫尔姆自问自答，“它们可以自己挖洞，自己搭窝，甚至可以露天直接睡，但如果有天然洞穴，它们也没理由放过。天然的洞穴又坚固又安全，遮风挡雨冬暖夏凉，一般来说，野外的洞穴就没几个是无主的。”
他看向了拿着弩的精灵：“希尔小姐？你知道附近哪儿有山洞什么的吗？”
终于，你终于想到这一点了。精灵跟在他们后面走了一天，虽还没到不耐烦的地步，但也有些焦虑。
“不好意思，我对这个不是很了解……”
不过，哪怕她再着急，有些答案也还是不能出自她口。
“那就麻烦些了。”赫尔姆用力打了个死结收尾，利索地设好了陷阱，随后在一块随身的石板上划了个叉。这块表面有一层硬泥的石板上已经有了好几个标记，包括先前设下的陷阱，以及特征明显的地标。
“既然没法确定山洞的位置，那我们……”
“也许我们可以。”韦斯特打断了佣兵的话，“我观察过了，这一带的树木大多是高大的落叶乔木，而此类树木大多喜扎深根，其根须甚至可能数倍于其高度。同时，一个长期稳定的山洞大多以坚固的岩石结构做支撑，即便植物的根须可以扎进岩石裂隙中，其上的土层厚度也不足以供养像其他地区那样的庞然大物了。”
“所以呢？这里还有大片平地只长草呢，没有树又能说明什么？”
精灵发现，在野外生存方面，赫尔姆不是很欢迎他人提出异议。虽然他的语气中没有明确的反对意思，但其中的不情愿多于好奇。
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打算在新人面前秀一手，结果在某方面表现的还不如新人那般不情愿和不开心。
“没有树不能说明什么。”韦斯特抬起头，估算着身边树的高度，“我只是提一个因素而已。除此之外，虽然野外很少出现真正意义上的平坦地表，但不平坦也都是有原因的。山洞不可能出现在地形和缓的地表，而是要求地表构造在较短距离内出现较大差异。如果会出现这种巨大的地形差异，我想，要么是因为下有岩石支撑起了这个固定结构，要么就是水流的冲刷在为泥土塑型。我记得第二版的《帝国地理图册》里记载说，大多数地区的地形地貌的改变都归因于流水和风蚀……希尔医师不是说过吗，这里有一个小湖泊，而附近的动物都会前去饮水。湖泊、流水、地势的明显差异、岩石地表或者浅土层……这几个因素综合起来看，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一听那本书的名字，赫尔姆就知道这不是一般的社会人士有机会接触到的书。
“真不错，但是，年轻人啊，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夏季，水流可大了，河边有个鬼的山洞。”
青年人兴奋得睁大了眼睛。他环顾四周，仿佛已经看到了真相：“当然，这完全说得通，因为河流已经改道，而其过去冲刷出的河道就是一条明显的沟壑。我想，只要我现在找一颗高一些的树，爬上去观察一下四周，应该就能有大概的方向和目标了。”
赫尔姆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有反驳。
确实，高材生就是高材生，远远比他要擅长思考和推理。
至少他看到身边的树，第一想法永远是结不结果子。
“看吧，我也不是那么笨。”韦斯特还是有些介意被人说笨的，尤其是在心仪对象面前。他有些开心于自己能够依靠自己的知识和思维解决问题，而这也给了他一种做出了贡献的满足感。
他装作不经意般望向精灵，却发现精灵也正看着他。只是一个简短的对视，精灵回以微笑，而青年则急忙移开了目光。
虽然韦斯特没什么经验，但他确实称得上才思敏捷。如果他没提，精灵还真的没注意到自己去过好几次的地方靠近过去的河道，也没注意到附近的植被低矮。精灵在为自己又学了一些新知识而感到快乐的同时，也不由感到些许深层次的悲观和沮丧。
韦斯特连胡须都还没长齐，但已经敢于为了理想和信念远赴边疆，一个人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偏远地区收集植物样本。如果帝国所培养出的年轻精英们都像他一样热情、实干、聪敏、甚至乐于奉献，也许她最好的策略还是该融入帝国，而不是选择逃避与对抗。
也许那才是未来。
可她曾有过选择吗？
她现在还有选择吗？
帝国的未来，说到底是人类的未来，里面没有她的位置。
精灵已经很少去想传承记忆中精灵社会的景象和规矩了，但在此时……
她笑了笑，低下了头，让额前的几缕乌发遮住了眉眼。
属于精灵的时代已然逝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