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双骨节分明、带有薄茧的手。
手里是一根米色的宽长布料。
米色的布料在洁白的胴体上游走着，越过了起伏的山峦，跨过了幽谷，环绕了一圈，最终在挺直的脊背上成了一个结。
“试着呼吸一下，动一动，看看是不是太紧。”青年的声音非常干哑。
眼前的躯体开始了轻微的舒展。
“还好，没有影响我呼吸，就是感觉不是很稳定。”
“对不起，我不是很清楚如何用绷带来充当绑胸带，因此……”
“没关系，给我一根，我知道怎么绑。”
这一次，接过布料的是另一双手。在青葱一般的纤纤十指间，柔软的布匹与先前的环带形成了一个斜角。两根布匹交缠着，折叠着，最终交叠在了颈下，越过了圆润的肩头，来到了后背。
“接着。”
第一双手有些无措地接过了布料的两头。
精灵无声地叹了口气。她都放下了自己的羞耻心了，后面的男人反倒开始拘谨了起来。
她挽起了自己的乌发，勾离了少许不听话的发丝：“先生，你是害羞了吗？”
“……对不起。”
精灵眯着眼，脊背触及了陌生人的手。
“先别打死结。”精灵把乌发拢至前胸，“把其他的绷带一起给我吧，等之后统一穿插固定。”
“好。”韦斯特红着脸，又递给了精灵一根绷带。精灵本以为她做好了暴露的心理准备，可在被看了一眼后，她还是忍受不了那过于炙热的目光，只好由自己先处理好胸前的绷带，再把两段递给青年让他帮忙在她身后收尾。
虽然有些动作会让她有些疼，但也只能这样了。
毕竟她现在没穿胸衣。
青年打好了最后一个结，留恋而又不舍地看着精灵放下了头发。可当发丝挡住了那一串布结，精灵重新穿回外衣后，他竟然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说实话，他差点儿就要忍不住了。
哪怕他已经知道了精灵给他下了压制的药。
可她实在是太漂亮了。
精灵戴上了兜帽，回过了头。青年懊丧地发现自己的目光还是第一时间集中在了对方的胸前，而更令他感到羞耻的是这个小动作还被对方发现了。
精灵的脸不是很红，至于她的耳朵，那就不是其他人能看得到的了。
“好看吗？”
青年此刻真的想去死。他尴尬到回好看也不是，回不好看也不是，最终只好无言地微微点了点头。
呵，还真耿直。精灵暗自摇了摇头。她站起身，开始收拾摆在一边的东西。见状，青年急忙开始帮她打包物件。精灵没有就此停手，等着别人帮自己处理好一切，而是还尽可能地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
韦斯特听到了身边人的声音：“你知道吗？我现在感觉很不安全。”
青年有些不安。他隐隐预感到了接下来的话题。
精灵把两个小药罐放进了包裹：“现在，你拥有了完全的权力，可以选择泄露或者不泄露我的身份，而我，其实对此无能为力。”
“我……”青年想要再次重申自己的立场。
“你可能不知道这对我有多大的影响。”精灵没有抬头，但青年能够察觉的到她的悲伤，“你觉得，我被发现后会有什么下场。”
青年的第一反应其实还是出于职业素养。他本能地觉得，精灵和人类关于各种药剂和毒素的耐受肯定是不同的，内部结构和脏器肯定也有区别。如果可以在类人的精灵身上做实验，想必可以获得很多珍贵的资料。与此同时，他直觉认为，精灵的漫长寿命肯定会吸引很多高层人士的注意，而那种探究性的实验，多半会对她造成极大的痛苦。
“我想，可能是被关起来？”青年的语气有些不确定，“可能会有一些研究你我的异同的研究……”
精灵把额前的一缕乌发勾至耳后，笑了。
“这还真是符合你风格的想法。”精灵歪过脑袋，瞥了青年一眼，“你知道审判官吗？”
审判官的预备役们有时会出现在他们的学院和图书馆内，青年还算对他们有些了解：“知道，他们怎么了？”
“有一名审判官的想法和你可有些差异。他的理由是你们那至高无上的皇帝是半精灵。”
青年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他只是一个技术人员，很少涉及政治，因而不能体会出这件事可能带来的具体影响。
“我不是死，就是被拉去生一个有精灵血统的孩子。”
“可是……”青年惊讶地张开了嘴，“精灵和人类几乎是不可能生育的，不然我们也不会认为皇帝陛下的出现是神迹，代表着文明的传承，是世界的意志……”
“所以还是有可能的，不是么？”精灵嘲讽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反正我活得够长，大不了从早试到晚，一人不行再换一个。”
“那，那位审判官前辈现在……”
“他死了。”
青年闭上了嘴。
他不想问他是怎么死的了。
“你想当第一个试验者么？”
试验什么？试验生孩子吗？
他当然想。
可他知道精灵的这句疑问不是一种邀请，而是一种嘲讽。毕竟，对于精灵而言，他的欲求又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呢？
青年回答不上来。恐怕，那都近乎于一种强·暴吧。
“所以，你看到了。”精灵的语气很轻松，“你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却得不到回报。我其实又有什么权力要求你为我保守秘密呢？”
两人一时都没继续说话。
“你说的对。”在经历了细致的一番思索后，韦斯特对精灵的说法表示同意，“这样我确实太亏了，我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保守秘密。”
精灵安静地看着他，知道他还有下文。
“你得回报我，希尔。”青年鼓起了勇气，直视精灵那碧色的眸子，“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对植物那么了解了。我们做个交易：我帮你保守秘密，你来帮我实现梦想。”
精灵不说话。
青年的心跳地很快：“我想要成为最为出名，最为成功的疫医，我想要让学院里的每一个后辈都能够在书上看到我的名字，我想要变富，想要受人尊敬……但我只是一个天赋平平的普通学生，我知道仅靠我自己做不到这些。但希尔你不一样，你可以帮我。”
青年越想越多：“我还能活多久？六十年？七十年？希尔，我想，对你来说，几十年应该不算什么吧。我不会让你白干的，我会把我赚到的钱分给你，我会想方设法地为你安排好人群中的身份。我越是成功，越有声望，我就越能给予你回报。而你，希尔，你就握住了我的把柄，在暴露后随时可以让我身败名裂……这一切只要几十年的时间，那是我的一生，却只会是你的一段回忆。”
精灵沉默着，她提起了包裹，转身就要离开。
怎么，她不愿意么？可想想也知道，她凭什么要把自己和他绑在一起呢？即便她可以活几百上千年，但几十年的时间是公平的，不会因为她的寿命长而显得短。何况，如果她和他绑在了一起，那岂不是就此丧失了自由……
青年失魂落魄地站在了原地，看着那个背影渐行渐远。
对方停住了步伐。
“怎么？还不走么？”精灵没有回头，“赫尔姆都快回来了，你还呆在这里？”
青年沉重地叹了口气。
“是我想太多了，希尔……”
“不，你说的很有道理。”精灵打断了他的话，“我同意了。”
“真的吗？”青年只觉得天空仿佛都一下子晴朗了起来。
“只是我对我的回报不够满意，细节还需协商。”
这已经不重要了。韦斯特能够感受的到，他的生命在这一刻已经转变了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