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灰头土脸的男人围成一圈,脸上同时带有愤怒和恐惧。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推开了挡路的同伴,来到了人群的正中。
就在他面前,一具面色乌青的尸体仰倒在地,他张着嘴,吐着肿胀的舌头,肢体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僵硬。就在他的颈间,有着深深的暗红色印痕。
现场飘散着一股恶臭,大多来自于尸体下体处的湿痕。
“大哥……”男人身后的一个瘦弱青年低喊了一声。
人群正中的男人抬起了头:
“谁做的?”
这声音没有伤感,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对未知未来的担忧。
“……”
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人真的见到凶案现场,也没人真的知道凶手是谁。
临时领袖打量着尸体,皱着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小七,你去把他裤子扒了。”
被称为小七的人在队伍里最为瘦弱。他显然不想接触尸体,因而显得有些期期艾艾。
“老大,这不太好吧……”
临时领袖瞪了他一眼:
“快点,别磨蹭。”
小七嫌弃地把两根手指搭在了死者的裤脚。
老大一巴掌打在了他后脑勺上。
“拖什么呢,麻溜点。”
可是,那可是死人……谁愿意碰死人啊,那多恶心,多晦气啊。
不过,显然,当大家都不愿意的时候,就得有人愿意。于是小七就必须愿意了,他苦着脸,狠下心,死命一拽。
大家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又恶心地离远了一些,又有些恶心地想要把自己先前抽进肺里的空气都吐出来。
这种报复的意味非常浓重。死去的生物会有失禁现象,这很正常,但除了死者的排泄物,其某器官也遭到了恶意的踩踏。
哪怕死者神情安详,见到了他们也会带给人巨大的心理压力,跟别提眼下各种颜色掺杂在了一起,场景令人作呕。
大家晚上肯定都要做噩梦。
他们有些猜到是因为什么事了。
要么是某个女人在报复,要么就是女人的男人。
“大哥?”大家再次看向了他们的临时领袖,只是语气与先前不同。
被围在了当中的男人知道因为自己过去的行为,报复已然来临。
他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危。
“这太过分了!”这个男人看向了另外几个和他一起享受过的同伙,义愤填膺,“他们以为我们是什么?可以随便杀的鸡吗?”
被他看着的几个人有些畏惧地低下了头。
老大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别担心,兄弟们,大家不会不管你们的。”
他环顾四周,就像一个暴徒为同伙提供了方向:“我们必须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走,抄家伙,我们去林里找小约瑟。我们会用他的下场来告诉这帮小兔崽子,我们也是不好惹的。”
另有一个人开了口:“小约瑟的和他妹妹住在一起,我们拿她怎么办?”
怎么办?临时领袖已经见到了周围人眼里满是情欲和暴虐的光。
只有个别几个还有担忧和怜悯。
他看向了没有参与过上次施暴的几个同伴,尤其是那几个不那么热衷于此的,决定把他们也拉下水。
“我们是怎么说的?有福同享啊。”他率先离开了原地,丝毫不打算替过去的同伴收尸,“走,上次没爽到的这次先上!”
……
精灵骑着萝卜,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调整自身随马律动的节奏上。虽然躯体的伤痛还不足以击倒她,但隐隐作痛的肋骨还是使得她没什么说闲话的心思。
不过,她虽不愿出声,只想专注赶路,但别人可不这么想。
似乎是觉得只走路不说话太无聊,走在最前的赫尔姆开始寻找话题找人聊天。他看起来一点儿都没有受到之前关于佣金争论的影响,就像队伍的气氛一如既往的和谐。
“我来的时候还在想,这地儿有什么危险的。”灰发的佣兵摇了摇头,“现在我知道了。”
“这里的异位面影响其实非常严重。”韦斯特的表情很严肃,“如果这种现象出现在了帝国腹地,这里肯定不会有这么多居民。我在镇里待了十天都不到,这里就死了三个人。人死得这么快,而居民都没跑,还多亏了这里地处前线边疆。”
“呵,恐怕是四个人。”赫尔姆想起了被绑出去的难民。
“这里……唉。”韦斯特摇了摇头,“也就是这里了,人们都很难活下去,才会蜂拥涌入这块危险的地区。他们无非就是图一口饱饭罢了。”
赫尔姆挥舞着一根树枝砸在了草丛里,赶走了一条蛇:“你说的是像我们这种外地人吧。我看那些本地人还挺适应这里的生活的,也不觉得他们会死在这里。”
青年牵着驮着精灵的马,控制着马匹的方向和速度:“那么代价是什么呢?外地人里有多少人能活着成为‘本地人’?”青年完全不看好这块地区:“这里就像是一只水蛭,疯狂地吸取周围那些活不下去了的难民的血。这里勉强的繁华完全是周边地区的苦痛为代价的,等到周围居民死的死,逃的逃,这里就再不会有新血补充了。”
“小子,这恐怕不用你操心。”赫尔姆对此嗤之以鼻,“依我看,新出现的恶魔太多太凶,战事在几年内都看不见进展。别看帝国这边还好,那些王国军防线很快就要不行了,到时候,过去的那些还可以的村庄和小镇全都要完蛋,这里能发展成一个小城都说不定。”
这里有可能发展成一个小城吗?精灵觉得,可能真的有这个趋势。一年以来,这里的居民数量确实是在不断上升,如今甚至都有了专门的旅馆。要知道,在一开始,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自给自足的猎人和农民。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这也不错。她需要的很多物品其实还是依靠那些居民交换而来的,人多一些,她的生活也更好更方便。
“对了。”佣兵忽然揶揄地把话题转向了精灵,“希尔小姐,你会一直待在这里吗?”
他敏感地注意到了精灵和青年对视了一眼。
“为什么不呢?”精灵幽幽地说。她左手虚按着自己右肋,似乎在想着什么:“我的家,我的亲人都在这里呀。”
“哦……”赫尔姆拖长了音。他看向了青年:“那你呢?小子。我记得你说过你还要回去求学。”
“嗯。”青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是精灵不是一般的女子,他和精灵不是他想象中的关系,“我在这里住几日,然后先回去上学。”
他当然希望精灵直接跟他走,可他已经知道了这非常危险。别说精灵在这里目前还能依靠环境来保护自己,就算她在这里已经没有了容身之处,他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没钱的住宿舍的学生,又有什么能耐来帮忙安置她呢?
这就是现实:哪怕精灵答应了他,这个计划也不是短期内就能开始实施的。
好在,考虑到这个计划关系到几十年,那么等个几年其实也就不算什么了。
当然,也没必要什么都让赫尔姆知道。他愿意误解就误解吧,反正以后要骗的人也不止他一个了。
“先?”密探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字眼:“这么说,你还要回来的喽?”
“对。”青年言简意赅。
“哎呀。”赫尔姆砸了咂嘴,“几年后你回来做什么呢?你不是学那什么草药学的吗?你确定这里的花能开几年?到时候什么都晚了。”
精灵不是很高兴。从表面上看,这是在说植物的事情,但谁不知道,这话其实是在暗示她。这种话其实更适合两个男人在私下里交谈,而不是当着她的面说。一方面,这应该是私密话题,不该让她听到,另一方面,这好似在暗示她水性杨花,没了男人就不能活了一样。
虽然事实上她和韦斯特没有男女关系,但这依然让她很不舒服,有一种不被尊重的感觉。
“不劳佣兵先生费心。”精灵的嗓音冷冷的,“年年皆有花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