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身材欣长的褐发男子走进了堡垒内最舒适的房间。
“奥斯维德先生。”两名坐在窗边的老人站了起来。
身为法师，这两名老先生穿着的不是华丽的长袍，也没有佩戴各种珠光宝气的饰品，而是非常干练地穿着长裤衬衣，只是腰间有一个鼓鼓的皮囊。
“尤里克教授，伊穆尔教授。”奥斯维德低头致意，“真没想到会在学院以外的地方看见你们。”
与西边的诸王国不同，帝国人其实并不认为法师的施法力量是一种在战场上非常重要的事物。和帝国人认为变形术大师不应该直接参与战斗而是传递信息类似，帝国人认为，法师的施法能力最大的用途还在于科研和教学方面。有着重型投石机和床弩的军队其实并不稀罕几个火球和几道闪电，如果不是因为此地出现了正常武器难以对付的空中敌手，变形者和法师们是不会直接与敌人交手的。
简单的讲，帝国皇家学院烈阳与火焰系教授伊穆尔研究的是炸药而非火焰魔法；相比施法劈人，天空与雷霆系的尤里克教授则尤擅预测天气。
对于任何一个军队而言，能够预测未来几日的天气和能够拥有高效的爆炸物都远远比简简单单的任何伤害魔法要有作用。
“时局不利。”已经七十二岁了的尤里克教授虽然已须发皆白，身板却依然硬朗，“何况，奥斯维德先生，你不也是变形与飞行技巧的讲师么，现在也来了前线。”
“我还好，毕竟学生都来了，学院那里也不需要那么多闲人了。”年近四十的奥斯维德除了眼角的些许皱纹，看起来仍然像二三十岁壮年男子一般年轻有力。在简单的寒暄之后，奥斯维德改变了话题：“二位请我过来，所为何事？”
“哦，是这样的。”伊穆尔招手请奥斯维德到他身边，“你看，这里是我们标注出的特殊区域。”
待奥斯维德接近，他这才发现两位老人在窗边研究的是一副地图，其上有好几处特殊标识，正是依据包括他在内的几名变形者传递回的信息修正的。
“你看。”伊穆尔教授指着几个被重点标红的区域，“这里是近日恶魔的献祭区域，而这里是历史献祭区域，你有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
奥斯维德眯着眼睛，在简单的思考后给出了自己的判断：“最近的献祭区域越来越接近荒林的核心区？”
“确实如此，但我们认为这不是重点。”尤里克教授取过一只炭笔，在几个场所上打了叉，“我和伊穆尔都认为，不是所有献祭场所都是重要的，其中几个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你再看看其余的。”
“恶魔虽然能在小规模战场高效协调，可它们能制定时间和空间跨度都如此宏大的计划？还会进行伪装和遮掩？”奥斯维德的内心有些不相信，但他还是仔细研究了一下。
“有点儿像是……”他有些犹豫。
“这就是法术衔尾螺旋结构，哪怕不是也有类似的效果。”尤里克对各种图形的研究有着极高的造诣，“这里的地形有高有低，地图也有些误差，但这几个点非常接近法术双螺旋结构的几个关键节点。如果把它们和荒林的边界关联起来看，这确实像是恶魔在改造荒林的环境，可恶魔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改造荒林？要知道，我们的防线还没有哪里有被突破的迹象，它们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就开始浪费力量。”
“您的意思是？”奥斯维德锁紧了眉。
“我们怀疑，恶魔根本就不是要侵蚀荒林的环境，而是在引导荒林的力量。”伊穆尔教授语出惊人。
“这……”奥斯维德对此难以接受，“这突破了我们以往对恶魔智慧的判断，也打破了地狱力量注重侵染和排他的历史规律……”
“眼下的情况已经突破了我们的历史判断。”尤里克教授的语气非常坚定，“我们一直以为，地狱位面正在与我们的主位面相离，现有的位面连接节点都会逐渐变得不稳定，逐渐消失，可这一次大规模的恶魔入侵又是怎么一回事？认知是不断深入不断前进的，我们不能被自己过往的判断束缚住。”
奥斯维德在自己的观点和教授们观点相背离的情况下，选择了相信专家。
“那么，二位老师能推测出恶魔的目的吗？”
伊穆尔捻了捻自己的白胡子：“仪式还没有完成，献祭点还不足以构成完整的衔尾螺旋，但我认为，它们已经开始利用荒林那儿的狂野自然能量了。我询问了医师们，他们都觉得飞行恶兽的解剖结构有很多地方都和蝙蝠非常接近。”
“是的。”尤里克教授补充道，“地狱力量能够改变一个生物的一些特征，却不能明显改变一个生物的体格，而荒林的自然能量可以使得自然生物体型巨大化，却不会改变其特征，二者相结合，我们认为就是飞行恶兽诞生的原因。”
“……我还以为那是地狱的原生物种，因为恶兽与蝙蝠的飞行模式和姿态已经有了不少差别。”奥斯维德说是这么说，但这证明了他已经接受了两位教授的观点，“既然会造就出这种怪物，看来这个问题还是很严重的。”
“不大可能是地狱的原生物种，因为以前没怎么见过这玩意儿，但这不是重点。”可能是见惯了大风大浪，尤里克教授非常镇定，可他的话足以吓坏一边的奥斯维德，“这种恶兽的诞生只是未完成的法阵的副效果，把小蝙蝠改造成巨兽的代价太大，恶魔选择它只是因为这是唯一的飞行哺乳生物，当法阵完成后就不会再有这种浪费能量的东西了。法术的衔尾螺旋结构在未完成时会使得两种能量交融，但在完成后，这就是一个能量转化法阵，我们火焰转化法阵用的就是这个原理。”
“唉。”一边的伊穆尔教授叹了口气，“意思是说，荒林庞大的自然能量届时会被转化为庞大的地狱力量，而那么庞大的地狱力量，无论是加强恶魔们的实力，还是腐蚀自然环境，都是巨大的问题。”
“你说的还太保守。”尤里克哼了一声，“我觉得这都够打开一个新的大规模稳定位面节点了。”
“二位教授。”奥斯维德觉得这已经不是该和他说的问题，“这应该通知将军。”
“他知道了。”伊穆尔点了点头，“我们和他说了，但这种武人认为，制止这件事的发生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真的出现最糟糕后果的几率太低，何况空中恶兽的消失更是好事一桩。他说，就算是有更多的恶魔也可以依靠坚墙和军事调动来抵挡和组织防御，但更多的飞行怪兽却可能会导致防线出现漏洞和腹背受敌，因而不打算对此做出回应。”
“这确实很有道理。”奥斯维德点了点头，“飞行恶兽对士气的打击很大，士兵们宁愿面对巨兽，也不想整天提防着被不知道哪里冲下来的怪物抓走。”
“我们只是学者，不是军事指挥官，不懂什么军事考量。”尤里克的声音带有不满，“我们知道军事需要赌博和冒险，但我们相信，如果恶魔们宁愿失去一个优秀的飞行兵种都要完成仪式，那么这个仪式结果一定对我们更加不利。”
“所以……”奥斯维德拉长了音。
“我们二位对将军的决定无能为力。”伊穆尔忧心忡忡，“但至少要对发生了什么有些清醒的认知。我们知道外面有很多飞行怪兽，可我们还是希望您作为技艺最为高超的飞行大师可以对最后一个仪式地点保持监视。”
“可以，只要这里储备有合适的羽毛，我可以变隼，它们抓不住我。”奥斯维德果断答应了，“最后一个会在哪里？”
“在荒林中心，那里应该还有一个流民小镇。”伊穆尔取出了一枚红宝石吊坠，“这枚护符给你，你可千万要回来，不要让我们两个老头子自责。”
奥斯维德接过了吊坠，给出了一个微笑：“没事，我还想和我那漂亮的老婆生第三个孩子，可不会倒在这种破地方。”
“火焰护符恐怕未必会很有效。”尤里克也取出了一个青色的宝石吊坠，“我这枚吊坠里面的能量可以持续维持三天的风罩，只要简单的精神沟通就能启用。”
“有了这么多好东西，我还担心什么？”奥斯维德也是在安慰两个老人，毕竟在战场上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
“哦，对了。”天空与雷霆系的老教授补充道，“这种大范围的能量激荡会改变天象，我认为，最多再过四五天，大概率会有暴雨，你注意一下，实在不行就用风罩来挡雨。”
“放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