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火焰

作者:苦楝 更新时间:2020/5/25 0:10:52 字数:2976

精灵知道这么一个故事,大概的意思就是老师给了学生一点钱,要求他们去买些东西填满一个房间。有的学生认为,蓬松的物品更加有可能成功,因而把钱用来买了许多棉花,但最终只填满了半个房间;还有的学生认为,数量才是最重要的,因而要买最便宜的材料,也就是稻草,但也失败了;不同于之前的两位同伴,最后一位学生关紧了门窗,在黑暗中点燃了一枚小蜡烛,让烛光照亮了整个居室。

当然,如果真的要钻牛角尖,用过蜡烛的人都知道,蜡烛的光芒是很微弱且很具局限性的,要照亮一个房间很困难,更别提阴影的存在了;或者说,如果光芒也算实实在在的物体的话,其实这个房间内本就充满了空气,什么都不做也算成功。

但这毕竟只是一个教育性的故事,如果真的纠结于这些技术性细节,那就忽视了这个故事本身希望人们开拓思维的意义。

比如,如果大家想要封锁连接广场的路口以便拖延时间,为什么一定要用土木的工事呢?如果只想着要建立一座更高,更厚,更陡峭更光滑的墙,那思维未免落入了窠臼,相比之下,帝国人就拿出了一个极具帝国特色的封路方式。

火焰。

作为文明的起点,火焰不仅意味着温暖和熟食,还意味着极致的威力。

没有不惧怕火焰的生物,就算有,也没有生物能够在火场之中幸存,就算可以幸存,那也一定是因为火还不够大。

而这里,恰好有着许许多多的可以燃起烈焰的材料。

在这座小镇,每一栋房屋或多或少都是木质的,尤其是屋子的横梁和立柱。不仅如此,从里面可能会有的楼梯,到外面的篱笆栅栏,建筑主体的里里外外皆为木料,更别说还有屋内各种木制的家具、屋外的树,甚至还有大家储藏起来极为适合燃烧的干燥柴火和干草……不得不说,真的点起火来的时候,人们考虑的就该是火焰会不会失控,而非点不点得着了。

在精灵的目光中,帝国士兵手持染血的兵器,指挥着镇民们推倒了四周的房屋。很快,在野兽们的咆哮声中,大家就点起了火。一开始,火苗还很小,但反正崽卖爷田心不疼,士兵们还不怜惜地往火里丢了各种衣物、动物毛皮和食用油脂——一开始,还有野兽试图踩着小火冲过来,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火焰迅速壮大,熊熊的烈焰迅速映红了眼前的一切。得益于士兵们事先选择了空旷的广场作为驻地,被夜风吹得两面摇摆的火苗没能威胁到大家的安全,但那些仍然是肉体凡胎的魔化野兽是真的无法穿越这种烈火了。

实际上它们仍然在尝试,但最终只能在火焰和烟雾中散发出一股股毛皮角质被烧焦的恶臭。在灼人的热浪中,精灵压低了身体,已经开始流汗,还觉得有些缺氧。她直视着明亮的火焰,可以见到有些黑影在外逡巡不前,但也有一些已经被地狱力量完全烧坏了脑子的蠢货不要命地冲了进去。

但条件反射是不需要经过大脑的,且生物确有极限。在剧烈的伤害和疼痛中,这些怪物最终还是一个个无力地倒在了火场之中。

有满头大汗的士兵搬来了水桶,示意大家取水降温,而精灵也舔了舔越发干燥的唇,拭去了额头的汗水。不过,不同于大部分需要照顾自己的镇民,无需她自己去取,早已有士兵殷勤地把水送了过来。

而且不是和大家共用的水,是单独储存的。

果然,不同的人待遇就是不同。

不过,那些指望精灵玩湿身诱惑的想法注定是失败了。她在道了声谢后,没有给自己降温,而是让琳优先用这些水照顾年幼的小山猫和虚弱的佛卡。她一边不着痕迹地施法冷却着水温,一边留神注意着身边人的交谈。

“完了,这一场火烧光了我所有的家产,秋天都快要结束了,我怎么活呀。”这是稍稍安全些后就开始考虑自身财富,而非大家伤亡的镇民。精灵无意于谴责这些只忧心自家生计的普通人,因为饥饿、寒冷和疾病是真的可以杀人的,但不得不说,现在考虑这个问题也许还是过于乐观了。

就像他一定有机会活过这几天似的。

不过也有相对明智些的:“烧就烧吧,看这情况,这火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没准还会蔓延,真想就这么烧死那群狗娘养的。我最怕的就是,等火一熄,那些怪物却还留有余力,那我们在这里岂不是死路一条?”

“不会吧?我们这里有法师大人,他一定有办法。”

这句话激起了一片附和,不过精灵已经不再能分辨这是源于无知还是绝望中的虔信。她看着那些似乎安心了些的镇民,觉得那些人似乎忽略了一些问题。

虽然此刻正是夜晚,他们对头顶的乌云感受可能不是很深,可他们就不觉得,自己看不到星空吗?

……

男人和女人猫在狭小的地下室中,惊恐地听着自己的大门被撞得哐哐直响。

“它们不会进来吧?”女人的声音已经带有了哭腔。

“应该……应该不会。”男人连声音都不敢放大,“我们的门还是很坚固的,就算是,就算是我自己要从外面进来也要费上好一番力气,而它们只是野兽,没道理,没道理能打得开。过一会,过一会它们就会走的,毕竟,广场那里有好多人可以吃,没必要在我们这里耗着,不是吗?”

可门外的野兽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根本就不愿意放弃木盒子里的礼物。它们咆哮着,撞击着,围绕着屋子仔细地嗅着各种气味。男人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些魔化野兽确实在短时间内无法打开被堵上的大门,但它们无智的外表并不能证明它们就真的毫无思考能力。很快,它们就发现了屋子的薄弱点——窗户。

“天,它们发现了……”女人惊恐地捂了自己的嘴,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裳。随着哐啷的一身撞击,屋子的窗户被撞开了。

但它们还是进不来,因为窗户后面被木箱子堵住了,而且窗户的高度还很不利于撞击。

男人和女人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声音——每次,堵住窗户的木箱子被撞得震颤时,他们的心就会收紧,而每次,当魔化野兽最终还是没能进入之后,他们又会略微感到放松。似乎是过了短短的一段时间,又似乎是过了一万年,但魔化野兽们终于放弃了破门破窗的计划。

“谢天谢地……”男人长出一口气,“我就说,野兽就是野兽,只要我们躲在屋子里,就……”

他没能说完,因为随着哗啦的一片爆响,屋内传来了一大片各种器具砸在了地面上的声音。

它们破开了脆弱的屋顶。

但还没有进入男女藏身所在地下室的那个房间,而它们如果还想进来,需要再破开一扇门。

可这扇门和大门根本就没法比。

“天呐天呐天呐……”女人已经泪流满面,“它们进来了,它们进来了……”她已然语无伦次,手脚发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别,别怕,它们不一定知道要找地下室。”在地下室的黑暗空间内,男人本该放大的瞳孔已经已然收紧。他像是在安抚女人,但也像是在安抚自己,但左手已然神经质般地反复摩挲着手里的刀。

但是,好在,这些野兽没能破门而入。

因为大火已经蔓延到了这片地区。

随着周围的空气迅速升温,男人和女人咳嗽着,喘息着,艰难地和火焰争夺着稀薄的氧气。外面的野兽发出了罕见的哀嚎,但男人和女人已经没什么意识了,只知道紧紧地扯着头顶的那一扇破烂木板。

哪怕木板已经烫到如同蒸锅。

一段时间过去了。

渐渐地,男人逐渐恢复了意识。他再次咳嗽了几声,疼痛的手指触碰到了湿润的水。

“这是……”

女人也渐渐清醒了过来。

“那些怪物被烧死了吗?”两人还是不敢掀开头顶的盖子,因而只能在黑暗中根据声响来猜测外界发生了什么,“还下雨了?火灭了吗?”

“可能还没完全灭。”男人的嗓子极为沙哑,“因为渗进来的水好烫。”

“我们,我们做到了!”女人侧耳倾听,只能听到雨水拍打地面的声音,而野兽的嚎叫几乎已经听不到了,“它们一定是怕火!是的,它们不是被烧死了,就是被吓跑了!”

“是这样吗?”男人表面上将信将疑,但他心里觉得这是真的。

不然,那些疯狂的野兽为什么不叫了呢?

一股巨大的力量掀飞了他们头顶的木板,一只巨大的利爪一把就把女人抓了出去。

男人傻傻地看着被捏成稀碎的人体器官落在了自己身上,明白了那些野兽为什么不叫了。

它们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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