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维德甩了甩已经毫无作用的两枚吊坠，心情烦躁地看向了天空。
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一位变形者的影子，除了一些正常的飞鸟，也只有蝠翼恶兽才偶尔能被见到。
虽然这些以蝙蝠为原型的怪物视力并不怎么好，但如果只能看到它们，还不如什么都看不到呢。
奥斯维德皱着眉，沉重地叹了口气。
这几天的情况不是很妙，无论是从哪个方面而言皆是如此。就队伍本身而言，时间上的损失姑且不提，海勒在袭击中还损失了一匹重要的战马，这对于这个多人带伤的队伍绝对是一个极端糟糕的讯息。与此同时，不仅欧弗里肩膀受了伤，海勒的背部在这几天隐隐作痛，就连他原先敬佩的法师希尔也告诉了他，她在危急情况下施展了危险的法术，以至于她一时之间失去了施法能力。
奥斯维德隐隐觉得，所谓的一时失去了施法能力的“一时”可能是以年为单位计算的。
而且至少以五到十年为一个周期。
那可真是糟透了，尤其是在两位教授提供给他的吊坠都失去了能量之后。奥斯维德并不认为一个法师失去了施法能力就成为了一个废人，但毫无疑问的是，在眼下这个情况，再怎么高明的知识和技术也比不上最简单粗暴的力量。
就像那位希尔小姐帮助队伍里的伤患利用手头有限的材料最大限度地处理好了伤口固然不错，但如果她能远远地就一个火球炸死可能会导致人受伤的怪物，岂不美哉？
毕竟她的医术再怎么高超也没办法帮缺了脑袋的死者接个头。
奥斯维德再次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可能还是对眼前的状况太过于苛求了。说到底，眼下八人同行的情况比一开始的四个大人加一个小孩要好得多。奥斯维德压下了对妻子和儿女的思念，转身回到了营地。
天色已晚，队伍正在一棵树下扎营，大家都打算好好吃一顿晚饭，再好好休息一下，以便于明日能更好地向着目标前行。奥斯维德的目光掠过了正和琳一起为大家准备食物的小山猫，投向了正在帮海勒处理额头伤口的精灵。说来也奇怪，在这个大家都因为没水洗澡外加淋雨和频繁出汗而散发出难闻的异味的时候，这位美丽的女士却散发着和她的外表相类似的气味。那不是什么男人的幻觉，因为在风干的水腥气和尘土的气味中，大家确实可以在她身上嗅到一种独特的气息，并且她越是出汗那种气味就越是浓烈——不是一些人的汗臭和狐臭，而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味道，有些类似于松脂、青草汁液、樟树等物的混合气味，有种淡淡的清新，又夹杂着淡淡的青涩，算不上香，但确实非常细腻好闻。
而且这有一种奇特的诱惑感。不过，琳可以明目张胆地把鼻端凑到她的胸颈猛嗅，小山猫也可以抱着她把脸埋到她身上，男人们就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他们最多观察观察风向，站在精灵的下风口偷偷地尝尝那种特殊的味道。
就像是变态一样。
就如同是海勒目前所做的事。正常来讲，如果有另一个人靠近了自己，尤其是在可以嗅到对方身体气味的那个距离，为了不触犯他人，也为了不让他人察觉到自己呼吸的气味和动静，正常人都会不自觉地屏住，或者至少是放轻呼吸。但海勒面对近在咫尺的精灵手臂却不是如此——他的呼吸就像正常情况一样，毫无变化。
毫无疑问，他在借机占便宜。
奥斯维德摇了摇头，只能说，幸好精灵不知道。
为了不让袖子拖拖拉拉地碰到人，精灵把袖子撸到了肘部，露出了线条优美流畅的赤·裸小臂。精灵凝视着海勒略微有些发炎的伤口，细心地拭去了少数脓液，清除了其上残留的各种污渍和血块。她确实感受到了某人的呼吸正有规律地吹动了自己小臂上的细微绒毛，但她甚至都不需要蓄意地去装作不知道，就可以内心毫无波澜地继续去处理眼前的事情。
因为这么做的人太多了，在以前，还常常会有伤者偷瞄她微开的领口和袖口，故意地装作无意间碰碰她的腰肢和胸口，甚至明目张胆地就敢去摸她的臀腿。相比那些真的可以激怒她的恶劣行为，海勒这种已经算是极为克制。说来惭愧，但精灵早就习惯于总有人或多或少地在面对她时有些变态举动。
比如偷她内衣，甚至偷她袜子。
只能说什么人都有。
可惜，那些人如今恐怕都已经逝去了。精灵没什么“那些人该死”，或者“我恨他们”的想法，只有一种紊绕在她心头的哀伤。虽然她和那些人的种族不同，但她是真的把大家都视为真正平等的同伴，而不是什么人类看猩猩这种特殊的种族视角。就像很多人看别人扎针自己也会感到痛苦一般，见到其他人受伤后，精灵自己一样也会感同身受。她眼下如此细心地帮海勒重新抹好了药，帮他在额前固定好了一条充当绷带的干净布匹，至少在这一刻并不是出于什么功利的利用目的，而仅仅是物伤其类罢了。
海勒颇有些遗憾于精灵离开了自己，多少有些体会到萨姆尔前一段时间那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
哦，他现在还能体会的到，因为他的伤口还没好，在激烈的战斗后又有了些恶化，精灵又拿着医疗包走去照顾他。
萨姆尔经验丰富地用皮质的护具挡住了自己的**，以免露出丑像。
海勒撇了撇嘴，来到了欧弗里和山姆的身边。此刻，这两个男人刚刚带回了足够过夜的柴火，正在火堆旁揉着自己酸痛的腿。他们确实不是战斗的主力，但也因此没有特殊的待遇，只好承担了队伍里相当大一部分的负重任务。
他们的付出是值得的，尤其是在火堆旁马肉干正滋滋渗油的时刻。
“哦，对了，海勒大人。”欧弗里主动开了口，“我能从您那儿得到一些训练吗？”
这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没有回头的精灵。
“训练？”海勒觉得奇怪，“什么训练？你这还不累么？”
“是这样的。”这次开口的是山姆，“在这几天，我们俩好好想了想，还是觉得在这个不好的时节必须要有一些自保的能力。如果再遇到危险，我们也希望能为大人们分担一些压力，而不是只能等待大人们的救援。”
精灵感兴趣地竖起了兜帽下的耳朵。
她觉得，自己也需要拥有一定的近战能力才行。
“所以，你们想学的是如何自保？”海勒对此不以为意，“我来告诉你们吧，就目前看来，你们最好的自保方式还是不要想东想西，好好休息，养精蓄锐，这样在遇到怪物的时候才会有力气逃跑。”
“可是……”欧弗里有些急了，“可是，大人，我们怎么可能逃得过那些四条腿的怪物呢？”
“所以你们就觉得自己可以用一些草叉杀死那些自己跑不的怪物了？”海勒觉得奇怪，“武器是一切的基础，不说我这把长刀，你们至少要有一把合适的长矛或者刀剑才能讨论这个话题，何况，你们就算有了武器，没有训练也不行。”
海勒瞥了奥斯维德一眼，什么都没说，但大家都想起了他用马刀几下都没砍断怪物脖子的事情。
“别听他的。”没想到反驳的是已经脱了裤子的萨姆尔，“这家伙被骑士团的理念影响得太深了，早就是过时的老皇历了。我们军方可是一向相信人和战术才是主要因素。”
“哦？”海勒笑了一下，一点儿也不生气，“吹的像模像样，不过我更愿意称之为不择手段。站在军方的视角下，驱赶战俘消耗敌人的体力和箭矢是一个好战术，可对于只拿着一把破烂长矛的送死者而言可不是那样。”
“你说的没错，但还是没有看透事情的本质。”萨姆尔没穿裤子，可说话照样非常硬气，就像他当初大腿被撕掉了一块肉都没怎么惨叫一样，“面对战俘，我们这么做既削弱了敌人，也降低后勤压力，但在眼下，把如此紧缺重要的人手送进怪物嘴里可没有一点儿好处。”
“洗耳恭听。”海勒说是这么说，但精灵察觉到了帝国两大暴力机器之间隐含的理念不合。
“很简单。”萨姆尔给出了切实的意见，“我的建议是这样：既然眼下没有合适的锋锐武器，那我们就使用钝器，而既然使用钝器既沉重距离又近，那就要讲究配合。我提出一个简单的方案，并且一定是可行的：你们两人一个人用草叉限制住怪物的脖子，一个人举着大石头对着怪物的脑门就那么砸也就是了。”
“听上去还可以，但实际操作才不是那么一回事。”海勒和萨姆尔冲突看起来由来已久，而这次的这个话题又一次将其发了出来，“限制脖子限制脖子……要是都有了能力去用草叉限制怪物的脖子，你把骑矛给他们用来扎穿对方的喉管岂不是更好？你怎么宁愿一个人拿着两三把武器也不分给大家，不还是认为自己拿着更好么？承认吧，萨姆尔，你自己就是……”
“我承认什……”萨姆尔肯定不是第一次被海勒批评了，以至于海勒都还没说出口就开始反击。
“先生们。”眼见二人的争论开始滑向争吵，精灵开口了，很少见地打断了别人正在说的话，只是别人并不觉得她无礼，“我们都很想提高提高自己，进行一些训练，我也很想。海勒先生？萨姆尔先生？你们可以教我们，你们可以教我吗？”
在面对着精灵专注而又带有一丝丝祈求的目光时，两位代表着帝国不同战术思路的士兵张着嘴，除了同意说不出任何别的字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