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幸存者

作者:苦楝 更新时间:2020/6/13 0:00:23 字数:3206

大厅内的壁炉再次绽放出了明亮的光芒,照亮了一圈围坐的身影。

“这里那么黑,还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我们还以为大家都死了。”萨姆尔心中积压了一大堆问题,但真要问还是得一个个来,“只有你活下来了?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位脑袋上缠着绷带的士兵坐在壁炉侧面,因而火光没能照亮他的脸:“我的名字……”他迟疑了一下,似在思考:“亚萨,你们可以叫我亚萨。”

精灵总觉得亚萨的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有心事吧,亚萨兄弟,你这幅模样是真让人揪心,可这里的沦陷不是你的责任。”海勒递过去了一个水囊,“对了,你声音真沙。喝点水吧,兄弟。”

那位幸存的士兵点了点头,接过了水囊。精灵注意到,他的手上也满是干涸的血迹,几乎看不出其本身的肤色。

这不大可能都是他自己的血。精灵突然觉得,如果这人那“血染的风采”完全依靠他自己,那他不该活到现在。

萨姆尔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天呐,看看你……你怎么全身都是血。你身上有伤吗?”

“我?”幸存者喝了口水,但精灵总觉他只是轻抿了一口,没真的喝下多少,“我就头上破了个口子,但也包扎好了。至于这些血,那都不是我的……唉,看到那边的那堆灰烬没?他们……唉,我用药剂烧的。至于那些血,可能是因为我搬尸体的时候沾染上的。”

那可真的是一个庞大的工程。琳瞟了那位士兵一眼,知道即便不说搬运尸体可能给人带来的心理压力,单单那个重量就不是一般人能挪动的。

不过眼前这位士兵的体型确实非常高大,可能对于他来说那些重量也不算什么。

“这样啊。”海勒有些疑惑,“说起来有些不敬,但我觉得那些灰的分量差的有些远。”

“我没能抢回所有的尸体。”亚萨解释说,“和那些怪物作战就是这样的,还在混战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被拖走了。”

这么说,大部分尸体还是进了怪物的肚子。

“节哀吧,我们当时还以为是那些怪物把所有尸体都拖走了。”奥斯维德往壁炉里添了些柴火,“听到这个消息多少让人心里有些安慰。”

“这是我该做的。”这位叫亚萨的士兵对此似乎不想继续谈下去,而大家也都理解。毕竟,那种场面只要想想就可怕。

“那,兄弟,你头上的伤也是那时候受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石墙被破坏的场景……”

“那倒不是。我头上的伤都是好多天以前的事了。”幸存者没有看着大家,而是凝视着火堆,“大概是在天上变色的那一天吧……那天一大早就有恶魔袭城,我当时还在吃早饭。不过听到了钟声就要就位么,我没来得及去拿头盔就过去了。我本来想着,头盔不头盔什么的也无所谓,反正我是控弩手,又不需要近战,哪想在防守时被一块石头砸了脑袋。”

“看起来似乎很严重。”奥斯维德盯着那已满是血污的绷带,“都好多天了,你的头还在出血吗?”

“怎么可能。”幸存者摇了摇头。“医生帮我包扎好了,也就当时有些渗血吧,之后就没什么感觉了。”

“可我看你头上的绷带上仍满是血迹。”奥斯维德仍有些疑虑,“这几天医生都没帮你更换吗?”

幸存者愣住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仿佛这才醒悟过来绷带上满是血迹:“对啊,他们没帮我换吗?”

“大师,说这个干什么?”萨姆尔略带谴责地看了奥斯维德一眼,“只要有条件,医生怎么可能不帮他重新包扎?只是,你也看到了,现在情况已经变成了这样,那儿还在能再找一个医生,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再说了,他自己怎么可能看得到自己头上的绷带?就算搬运尸体的时候沾染上了血迹也很难注意的到。”

奥斯维德点了点头,不再对此发表言论,而幸存者则摸着自己的脑袋,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这身材做一个控弩手估计一个人就能般动整台床弩。”海勒转变了话题,“我们还有一个疑问……这石墙是怎么破的?恶魔应该没这个能力。起初,我还以为有叛徒自己炸开了墙壁,可我后来一想,觉得这也不大可能。如果我们挡不住恶魔,谁又能得到好处呢?可能也就那些邪教徒了吧,但我宁愿相信这里遇到了特别特殊的恶魔,也不相信我们的队伍里会混进邪教徒。”

“石墙啊……”幸存的士兵语速很慢,“我当时在另一边,所以没见到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我可能也不比你们知道的多多少。”

“亚萨兄弟,连你都不知道?”这个回答是真的出乎大家的意料,可转念一想,这也有些道理。如果恶魔采用了特殊的手段击破了城墙,别说当时不在场的士兵,就算在场的恐怕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好了,大家吃些东西吧。”一直在一边利用炉火加热马肉的精灵发了话,“我都听到某些人的肚子里的小老鼠了。”她找到了士兵们存放在柜子里的餐盘,给每一个人搭配了一小盘烤熏马肉和热面饼的晚餐。在被重新点燃了几盏壁灯的大厅内,精灵来到了角落处的一个酒桶旁,接了一杯黄色的浑浊酒液。

“还好,这酒是好的。”精灵嗅了嗅酒液,自己率先尝了尝,“而且味道很淡,应该不醉人,有谁想喝吗?”

在一边帮小山猫寻找餐具的琳打了个响指。

“我们自己来就好了,希尔小姐。”奥斯维德说着,也开始招呼大家先吃些东西补充些许能量。在大家都开始往自己的嘴里塞食物的当口,精灵端着酒杯走了回来,把其中一杯交给了琳:“亚萨先生,你这样可以吗?是先重新清洗包扎一下,还是先洗个手?”

“说到这一点,我们这位美丽的希尔女士可是一位专业的医师。”海勒已经很自觉地把精灵纳入了“我们”的行列,“亚萨,你的绷带都那么脏了,衣服也是,总要更换的。你要是饿的话就先吃一些填填肚子,但如果可以,还是先重新包扎清洗一下,再换个衣服吧,免得吃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闹肚子。”

明明是很简单的选择,但这位叫亚萨的士兵却在犹豫。

“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医师?”萨姆尔误解了他的意思,“你这也太腼腆了吧,别说你伤到的只是脑袋,就算是屁股,吃亏的也不是你嘛。”

精灵摇了摇头,不想理会某人满嘴跑火车。她用湿毛巾垫着手,将一盆热水端离了壁炉——大家这才注意到精灵早就开始为此做了准备。她一边烫着预备用来帮人擦拭的毛巾,一边先清理着自己的手:“亚萨先生?即便现在不包扎,也让我来帮你洗把手,擦个脸吧。满脸血痂一定很不舒服。”

萨姆尔嘴角扬起了一抹调侃的笑,不相信会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抵挡得住精灵的这种温柔态度。

“我想,这不太合适吧……”亚萨偏偏表示拒绝,“我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能自己处理好的。”

“还自己处理呢,你怎么可能看得到自己的脑袋?”海勒对此嗤之以鼻,“还是说,你怕自己已经命不久矣?别担心,亚萨兄弟,希尔小姐是很高明的医师,她能帮你处理好一切的。”

亚萨不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精灵眯起了双眸,察觉出了异样的气氛。

琳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搂住了小山猫的肩膀。

“有一件事你说对了。”亚萨似乎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某些情绪,“我觉得,我的情况已经无药可医。”

这位浑身是血的士兵站起身,靠近了精灵。

“离我远一点,小姐,你这幅模样让我有些控制不住。”待精灵后退了两步离开了水盆,亚萨来到了水盆旁边,直接把手伸进了热水中,一点儿也没有精灵那种怕烫的小心翼翼之感。

“你在说些什么?”萨姆尔眉头紧锁,“亚萨兄弟,这可不是调情的好时候。”

“我没有调情。”亚萨洗干净了自己的手,而在这一次,眼尖的人已经看到了他异于常人的指甲。他解下了自己头上的绷带,低着头,看着自己在水面上的倒影:“我说真的,我现在觉得她很香,想吃她的肉。”

琳不着声色地开始护着小山猫后退。

这下所有人都看到了亚萨的那副特殊的外貌——他眼窝深陷,皮肤在火光下呈现出一种独特的暗色调,整张脸几乎就是狰狞的骨架在顶着一张面皮。但更令人恐惧的是,他的额前已经钻出了两只细小的尖角。

而且,他的双眼隐含血芒。

“你们来的真不是时候,我本来都打算一个人待在这儿等死了。”亚萨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我必须得把那些尸体烧了,不然我忍不住。”

“但你还有意识,不是吗?”说是这么说,但萨姆尔暗自摸向的腰间的刀。

“什么是意识?”亚萨似乎是有些困惑,“这真的是我的意识吗?我之前撒谎了——我就是在这个大厅醒过来的,醒来时战斗已经结束,而身边……”亚萨用狰狞的面容做出了苦笑的表情:“我不记得我做过什么,但嘴里的味道可不会骗人……真希望我的‘意识’还真的完全出于我自己的掌控之下。”

亚萨凝视着自己水中的倒影,厌恶地龇了龇牙:“该死,这可真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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