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塔河这个名字其实不是很能表现出这条河流的重要地位和规模，如果一定要用“塔塔河”这三个字来为其命名，称之为“塔塔河流域”可能会更加贴切。顺着整条蜿蜒的河流主干，塔塔河有着众多的支流和分流，灌满了诸多湖泊，还涉及了诸多地下水系统，足以被称之为水系。
其是如此的庞大，比如，被抛弃的那个要塞紧贴着的那条河流便是塔塔河的支流。还有，在数年前，帝国第一军前锋与恶魔的首次交手地便靠近塔塔河的一条分流，精灵生活了数年的位面干涉区也有着曾经塔塔河流域其他河流冲刷出的旧河道。
甚至精灵在刚刚出生那一阵于精灵废墟外见到的湖泊也属于塔塔河水系。
可以说，虽然她从未真正见识过塔塔河是什么样，但精灵其实一直在塔塔河主干南侧活动，从未离开过塔塔河流域。
但也许，如今的她已经很靠近这条重要的生命河。
因为她能够感觉得到空气中的湿度已经开始迅速上升，连带着遇到溪流和湖泊的几率都开始迅速提高。
而既然遇到了干净的水源，清洗一下自己的欲·望顿时就支配了三名大小女性的脑海。
“希尔，你之前其实没必要出手的。”此刻，精灵坐在溪边的一块光洁的大石上，让潺潺流水冲洗着自己**的小腿和双足，顺便帮另外两位放风。这本是一个难得放松的机会，但琳一边帮着小山猫洗头发，还一边还不忘数落精灵。
是的，就是数落，语气中的责备很明显。琳很少当面制止精灵的什么行为，就和精灵也不对琳的很多做法发表看法一样，但与精灵不同的是，即便琳做了什么严重违背了精灵自身价值的事情，精灵也会站在对方的视角去尝试揣测对方的心理和逻辑，但琳就很有一种老妈子的感觉。
不要问什么是老妈子的感觉，有母亲的人都知道。
头发被抓在琳手中的小山猫悄悄看了精灵一眼——就在来的这一路，琳把她好好教育了一顿，包括不要整天披头散发地到处乱窜，不要去逗弄士兵们的战马，以及不要接士兵们的搭话。
精灵无奈地回望了小山猫一眼，知道火力现在已经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不过她和小山猫不同，小山猫在琳的火力下只能讷讷不语，而她却有能力反客为主。
“为什么我不该出手呢？”精灵踢了踢水中的双足，甩了不远处的琳一脸水。
“因为这和你没关系。”虽然没有肥皂，但精灵很容易地就找到了不少可以除油的植物，此刻琳正在用这些植物擦洗小山猫的头发，“你忘记了自己当初付出了多少努力了吗？”
哦对了，关于除油这种事情，如今精灵已经不再是完全依靠自己的自然直觉。数年的实际制药和数百次实验极大的丰富了精灵的见闻，外加与韦斯特交流所获得的不少本世界医学理念以及来自异界的知识也对她很有帮助，如今的精灵已经能算得上货真价实的药剂师了。
与不少人揣测的狗男女通讯不一样，精灵与韦斯特在这几年的联系并不涉及情爱，反而满是各种学术性的交流。虽然借助军用传讯通道所能传递的消息很有限，但薄薄的几张信纸也完全足以简明扼要地阐清一些基本理论、思考和疑问。在两人的交流中，不止有韦斯特因此受益，精灵实际上也学到了许多，因此，无论如何，精灵还是颇为珍惜两人之间的这种联系与合作关系。
就是局势现在差不多乱了有一个月了，精灵知道韦斯特肯定在十几天前又到了一封信件，但她没有收到，而她也本该在十几天前寄送回信的，奈何她现在也没有这个条件。从帝国的边疆地区到帝国首都附近的学院是很远的，在这个交通不便的时代尤为如此。当然，精灵知道帝国繁华地区会有专门的驿站和从事相关业务的商会，那里的水道和陆路也比边疆好很多，但即便把诸多因素都算上，从发信到收信怎么也过去了一个多月近两个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要过一两月后，韦斯特才能知道她没有回信，而就算他对此感到疑惑，立刻发信询问，也要再过一个来回，也就是三四个月后才能知道精灵是真的和他失去了联系而非一场简单的信件丢失。总的时间算起来，近半年就这么没了。
精灵收回了自己发散的思维，无声地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那位青年。
可能是想求助吧，也可能是惋惜于这种关系的断裂。
精灵这么对自己说。
只是，她也知道，别说求助一个远在天边的人在时间和空间上不现实，就算她真的能做到瞬时通讯，一个普通的学生大概也什么都帮不了她。
她还是得靠自己。
也是，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可以靠别人？
精灵摇了摇头。
“此一时彼一时啊，琳。”在琳的眼中，精灵倒是不曾出神，只是语速放慢了少许，“你没发现我们周围的大环境已经发生了变化么？”
“变化？”琳松开了小山猫，开始清洗自己。她半眯着眼睛，开始清洗自己重又长长了一些的红发：“你是说我们所住的地方已经沦为了恶地，还是帝国人开始让军队后撤？”
精灵的眼神迷蒙地看向了前方：“你说的只是很小的一方面……”她突然回过神来，看向了一旁的小山猫：“小家伙，你可别把我们的谈话到处乱说哦。”
“放心吧，希尔姐姐，我一定不会说的。”
不管怎么说，精灵过去试图相信小山猫的行为并没有结出什么恶果。
“她敢。”琳没好气地扯开了自己几根发丝缠成了结，连带着还扯下了好几根头发，“你说吧，小家伙还是知道分寸的。”
精灵把小山猫的衣服递了过去，示意她可以擦擦上岸了：“有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摆在这里：边陲要塞一定是一个有利于防守，或者对防守节点很重要的地区，所以帝国人才会在这几年努力地经营它。我们也去过那里，看到了那座要塞其实还远远没到被攻破的地步……我们之前不是穿过了要塞直接从后门离开了么，我仔细看了看，要塞内部其实并没有什么混乱的场景，各种防御设施也布置的有条不紊，即便城墙真的被攻破了，我也不相信恶魔能轻易拿下它。既然如此，帝国人为什么要放弃经营得这么好的一个地方呢？”
“他们不是说了吗？因为天色变化，所以要撤回塔塔河对岸，何况塔塔河也很利于防守啊。”
精灵把小山猫的小靴子也递给了她，看着她穿好了裤子鞋子上了岸。精灵突然发觉，小山猫也养成了和她接近的穿衣习惯，即为先穿鞋裤后穿上衣，而不是琳那般先穿内衣内裤再穿外衣。
但她可没有在小山猫面前裸露过身躯，相反，琳倒是经常和小家伙一起洗澡。
“放眼望去，全帝国会有多少有利于防守的地点？”精灵不认可所谓的后撤防守的说法，“哪里有动不动就随便放弃一个的说法，帝国的疆土没有价值么？何况要塞明显还未到极限。我也听过恶魔法术的理论，但据我所知，这么点距离所能拉开的差距不一定比得上要塞所能带给人们的优势。我本来对帝国人后撤还很疑惑，但前一段时间科尔文的话启发了我。”
“他有说什么吗？”琳没有注意。
“他当时正和海勒在争论这件事情，我记得很清楚，他说恶魔是所有人的问题，但很明显，他认为有些该出力者没有出力。”精灵擅长从一些细节发觉出更加深层的，更加系统的问题，“他在军中也算是身份不低的军官了，能掌旗和他肩前的徽记也证明了这一点。前线军官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觉得多半是因为他们的作战已经受到了直接影响，而如果作战受到了影响，会产生此类想法的绝不止他一人。”
精灵看向了琳：“琳，任何人类构成的群体组织都不可能是铁板一块的，我们虽然经常帝国帝国地叫，但我们要明白，就连一个人往往都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仔细想要什么，偌大的帝国又怎么可能拥有一个统一的目标和一个集体的大脑呢？就和任何群体一样，‘帝国’也是由各个不同的利益群体组成的复杂系统，而对抗恶魔这种事情，其实只要想想就能知道，帝国南方接近前线的地区和后方歌舞升平的地区想法肯定不同，军方和其他部门的想法也肯定不同……我觉得，此地的帝国军已经愈发代表此地帝国军的想法，而未必能再继续代表‘全帝国’了。”
这种全局思考和矛盾分析的方法让琳不是很能接受，但和精灵待久了，她早已明白不要纠结于一些细节，直接看向结论就好：“可这和你的行为有什么关系呢？”
“帝国人，无论是此地的帝国军，还是后方的其他帝国人，眼下恐怕都已经自顾不暇，没精力来查这么一件小事。”精灵歪着脑袋，“就让我任性一回吧，或许，我能借着这个空窗期站稳脚跟也说不定。”
她才不承认这个想法才刚刚从她的脑海中冒出，而她之前的行为完全由情感所驱动呢。
但也许……这真的可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