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摇了摇手中的小陶罐,随后将其置于火堆旁加热。就在周围不远处,几名帝国士兵正龇牙咧嘴地坐在一边,等待着精灵配好可以帮助他们伤口恢复的药膏。
其实这份治疗药剂与其被称为药膏,还不如唤作一坨草药糊糊。在当前情况下,精灵选择了以白开水作为溶剂,也没有除去药剂中的固体残留物,但如果条件允许,精灵会将其彻底捣碎后浸入酒精,再以纱布进行过滤以滤去其中残渣。酒精极易挥发,借此,精灵就可以在不用高温加热药剂的情况下将其浓缩,最终可以制成半凝膏状的墨绿色药膏。在这种非实验室的环境中,精灵一来没有各种便利的器械,二来也没有那么充裕的时间,与其那么讲究,还不如直接把固体残渣混在里面——毕竟,它们也不是什么有害物质,而且也起到了让药品不会像水一样肆意横流的作用。
至于她目前为什么还要特意把它加热一下……其实是否加热并不会影响药效,甚至如果温度过高还会破坏其中的有效成分,但精灵也不会让其被加热到被沸煮的地步。考虑到现在天气已然转冷,相比于接近人体体温的温药膏,冷药膏抹在伤口处刺激感过于伤者而言还是太过痛苦了。
它毕竟是有一定的杀菌消毒作用的,而有着这种作用的物质通常不会给人们的伤口带来什么舒适的感觉。虽然即便要疼也不是疼在精灵身上,但话不能这么说——如果多费一点点功夫就能让本就颇不好受的伤者好受一点,那就多费一点功夫吧。
没有让篝火加热太久,精灵很快就端起了小陶罐,走向了等候在一旁的士兵。就和在镇子里一样,琳和小山猫也在她旁边帮忙打下手,但与镇子里不同的是,过去给予了精灵处理伤口经验的那一批人已经永远地倒在了那一片土地上。
精灵微微摇了摇头,赶走了自己脑海中一些莫名其妙的怀旧和伤感。
“希尔小姐,他还好吗?”
就在精灵帮一名士兵上药的时候,那位胳膊受伤的年轻人低低地问出了这句疑问。他没有具体说是谁,但精灵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帝国人还算顺利的抵御住了先前的袭击,甚至可以说轻而易举地就将魔化狼群宰杀了个干净。但在前一场战斗中,尤其是在魔化狼群集中冲击的位置,站在前两排的士兵几乎都或多或少地挂了彩,受伤最严重者不仅得在接下来的旅程中全程躺在马车上养伤,甚至还失去了右手半截无名指和整根小指。
这是非常严重的伤,甚至可以说是给那位年轻的士兵造成了严重的终身残疾。
“我想,从现在开始练习使用左手应该还来得及。”
没有棉棒这种东西,精灵便仔细而又温柔地用烫煮过的布巾帮伤者擦干净了伤口处的污迹和血块,然后用自己的手指帮士兵抹上了药膏。也算是利用自己的美色吧,但精灵的经验告诉她,如果使用自己的手指,伤者一般是不会因为疼痛而躲避的,这对伤者自己也有好处。
果然,药物触及到伤口的疼痛程度有些出乎士兵的意料。他眯着眼睛倒抽了一口凉气,但确实没有躲避精灵继续触碰他伤口的手。
这就是精灵为什么一定要提前温一下药膏的缘故——这支队伍里面其实有携带有少量的军用麻醉致幻剂的,但精灵只在照顾重伤员时才会进行有限而又克制的使用。也许是受到了第二位链接者的深刻影响,精灵对麻醉类药物和成分有着一种深埋于内心的警惕和鄙夷,因此她配置的药剂不可避免地会把麻醉用的成分重要性放在最后。在药剂对伤口的刺激已经如此激烈的情况下,哪怕只是一点点微小的差异,也能起到不小的帮助的。
但这位士兵看起来真的很痛,很有一种强忍着不叫出来的感觉。
唉。
不过精灵还有很多手段可以安抚伤者就是了。
只要利用一下自己的色相就行。
在士兵们眼前,精灵微微低下了头,轻轻地在伤口处吹了一口气。这个小动作在事实上不能改变伤口处的什么感觉,但单单她的这幅模样就是效果拔群。不仅是她面前的伤者,就连周围旁观的其他士兵都呆住了。那位傻傻的士兵就这么傻傻地看着精灵的唇,大概连疼痛都顾不上了。
直到精灵起身离开,琳利索的帮他包扎好了伤口才回过神来。
百试不爽。
在精灵心中,个人的外貌也是一种很有效的资源。就像是富有威严的外貌更有利于领导者使众人信服,丑陋凶恶的外貌有利于审判者吓唬罪犯,她那超越凡人的杰出外表当然也有着极高的价值。只不过,在精灵的价值观体系下,利用这种外貌去从事养舔狗甚至卖银这类事情就太过于肮脏和丑陋了,但如果能将其利用于较为高尚的目的,比如安抚伤患的痛苦,精灵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有时候,只是把领口微微开大一点点,或者做出一些小动作,精灵就可以轻易地让异性,甚至一些同性病患忘却苦痛——有人可能会认为她吃了亏,但看在那份收益上……
为什么不呢?
精灵很快就处理完了士兵们的那些不大不小的皮肉伤,在士兵们有些留恋和不舍的目光中只留下了琳和小山猫处理一些收尾工作。趁着还没开始吃饭,精灵亲自拿着医疗用具赶往了重伤员躺着的那一个特殊场地。
有两个人在那,一个是新受了伤的那位士兵,他此刻正躺在舒适的垫子上,但显然精神不济不怎么舒服,另一个则是之前在参与杀死恶魔过程中受了伤的科尔文,他目前的精神状态还不错,此刻正坐在那里烤着一枚水果。
真是什么鬼习惯……精灵从来都不觉得把水果烹熟是个好主意……
等等……
她想到了冰糖雪梨,决定改改这句话。
她才不觉得烤水果是个好主意。
“希尔小姐。”要注意到精灵的接近真不是一件费力的事情,不是因为她行动的动静大,而是因为大家总喜欢时不时地偷偷看她一下,而科尔文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见到精灵的接近后,他颇为高兴地举起了唯一完好的那只手中的木棍,扬起了其上被烤得表皮发皱的水果:“要吃果子吗?”
“谢谢,但不用了。”得益于她几乎多多少少能吸引周围的任何一位异性,精灵已经逐渐开始越过和喜欢自己而自己却不喜欢的人待在一起的那种别扭感,“先生,今天的胳膊还疼吗?”
“非常疼,就像小姐你说的那样,这里肿起来了,轻轻碰一下皮肤都疼。”
但科尔文脸上可没什么痛苦的神色。
值得一提的是,精灵这才知道这家伙以往的发型不是自然的,而是他偷偷打理的结果。在以前,他那在错综中显得整齐的卷发给予了他一种潇洒的英俊青年感,但在一支胳膊行动不便的情况下,那卷发就成了一头彻底的鸟窝。
“应该是正常的。”在简单地观察过后,精灵决定先去照顾更严重的患者,“我先照顾另一位先生,如果科尔文先生你觉得哪里不对,我之后可以帮你重新处置一下。”
科尔文微笑着不再说话,只是“乖巧”地在一边看着精灵为今日新伤的伤者补充处理先前没有抹药的伤口。
“先生,我必须得说,你惯用手在缺失了两根手指后一定会给生活造成很多不便”有战争就会有伤亡,精灵也知道受伤、甚至残疾都是家常便饭,但真和伤残者交流这种事情永远都不可能让她感到适应,“现在,我帮你留下了你的中指,但如果恢复的情况不好,最终可能还是要把中指也截掉。”
“没事,我还有左手。”帝国人的军用麻醉致幻剂的药效颇为持久,这多少让伤残者在目前的伤口处理中好受了很多。他扫了一眼自己被包裹取来的右手,自嘲而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要死啦。”
“不要放弃希望,就像我们也不会放弃你。”科尔文是真的有一种军官的气质,虽然精灵自己也说不出所谓的‘军官气质’是什么东西,“你不是一个人。”
是不是一个人又有什么作用呢?精灵没插话,但心里对伤残者的未来抱有悲观态度——他肯定得退役,这副模样的他肯定很难干正常的活了,但也不可能指望别人养他。
“那当然,就像我们在训练中说的那样么,‘相信右手,保护左手’。”右手受了伤的士兵还能打趣,“还好是右手受了伤,反正结阵的时候都是靠右边兄弟的盾牌挡我右边么,没事的。”
科尔文只是笑笑,没说什么你这样将会不再有机会进入方阵这种话。
精灵看不下去了。
“先生,你不用如此丧气。你虽然右手受了伤,但还是有很多事情是不需要那么精细的。”精灵颇为认真地看着伤员的眼睛,“何况,只要勤加练习,左手也能达到右手那样的灵活性。”
“丧气么?我还好啦。很多人退役都是因为瞎了眼睛或者断了腿,我只是缺两根手指,这已经很好了。我离正常退役还需要大概三个月的时间,能在三个月后不受伤全身而退当然好啦,可现在就受了这种伤也不算那么坏吧。”伤员耸了耸肩:“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提前离开了,不然,如果是被恶魔砍了一斧子,我铁定就不需要考虑手指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