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在哪里遇到的怪物？”
吃完了偏晚的晚餐，天际已然一片昏暗。精灵简单地梳洗了一下自己，正准备提前睡觉以缓解一天的疲惫，稍远处便传来的熟悉的声音。帝国人商讨和询问的声音很轻，还特意有些避开像是精灵这类不属于部队的无关人物，但精灵依然仗着自己敏锐的听力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她不动声色地拢了拢兜帽，和琳一起帮忙安置了一下小山猫，随后背对着远处商谈中的帝国人躺在了毛皮垫子上。她侧躺着，看起来像是曲臂枕在耳下，但尖耳朵实际被好好地藏在了臂弯之内，没受一点儿重压。
也有利于偷听。
精灵将碧色的眸子藏在了蝶羽般的睫毛下，专心竖起了耳朵。
有翻找大型硬皮纸张的声音，精灵猜是地图。与异世界的中古不一样的是，由于这个世界有会飞的变形者，不仅制作更加精细、更加大范围的地图成为了可能，地图的成本和战略价值也因此大幅下降。因此，精灵并不对于这个约莫三十人的小队伍也会拥有一幅至少是本地区的地图很感到吃惊。
“大概在这个位置。”就是有了地图后，偷听也很难偷听到具体的位置描述了，“它们藏在草丛里，我们本以为是普通的狼群，没想到已经变成了怪物。”
然后是更加细碎的私语，就连精灵也很难听清。她按捺住自己宛如被羽毛轻轻刷过的好奇心，发挥出了自己丰富的窃听经验：一会儿一定会有更清晰的结论的。
果然如此。
“怎么会在这里？”这道声线精灵很熟悉，属于那位自称提夫尼的军官，他听起来有些诧异，“如果是一只两只还好说，这么一大群……如果大军在前，他们应该会消灭这种集聚的小怪物，而要说它们是从别的犄角旮旯里窜出来的那也太过于牵强……我们的方向应该没有错啊。”
接下来发言的人精灵就不认识了。这其实很正常，因为她本就不是那种会和帝国军官们主动套近乎的人，才几天的时间一共也不记得几个人的名字。
“方向应该是没错，因为出现一大群同种的魔化野兽本就不正常。”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谁，但精灵听声音还是能够察觉并推理出一些常人难以注意到的细节——看人类有些轻微脸盲的精灵对声音的敏锐性远比一般人想象的要高，她很确信自己平日里很少在队伍里听到此人说话。精灵觉得，在平日行军的过程中，他要么是沉默寡言，要么是和身处队伍正中的精灵有些距离，而结合他说话的内容，精灵猜想他可能是负责探路带路的类斥候军官或老兵：“魔化野兽并不必然具备天然的集聚特性，哪怕它们先前属于同一种族。在通常情况下，它们聚集在一起要么是因为受限于恶魔指令，要么就是才从群居生物转变过去。附近确实有可能有恶魔，但我觉得还是后者更具可能……我刚刚解剖了几头魔化野兽，发现它们的很多器官和肢体还颇为正常，大概是才变异不久，因此没有丧失狼群的群居习惯是说得通的。”
那人没有说完，因为其他军官受此启发已经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接上了他的话。
“魔化野兽的变异没个准，有时候这个变了那个没变，真要说狼群的话最有可能的还是其中一两只出现了变化，然后不是被其余的驱逐就是二者爆发冲突。会在短时间内出现大群的狼同时变异，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比如被恶魔激发？”有人提出一个原因，“恶魔似乎确实有影响周围生物的能力。”
“那不就是附近有恶魔了吗？”另一人提出反驳，“目前不考虑这个……我倒是更倾向于它们接触了某种污染物。”
“比如食用了污染的食物，或者饮用了污染的水源，是吧？”这个声音精灵比较熟悉，属于一个偷看了她好几次的褐发年轻人，不过他的目光比其他人要更加下流一点，每次看她时目光总集中在她胯部靠中靠内的位置，虽然还没做什么，但精灵有些讨厌他——她是穿了裤子，也不是不接受有人喜欢看她的面容和身体曲线，但看脸看肩看腿看腰，偶尔看看胸和胯还能理解为欣赏美好事物，但总集中在特定的部位就不由地让她联想到嫖客观察妓女的目光。
不是看人，而是看一种玩物。
还好他没来真的问价，或者动手揩油，不然精灵可能真的忍不住要给那家伙一巴掌。在过去，虽然真向她问价的人也不少，甚至还真有人试图动手，但即便和那些人相比，这个人也属于其中较为讨厌的那种类型。
仅次于那些见面就猥琐地把手往她胯·下伸的。
精灵认为，胯是极具性含义的部位，甚至远远超过胸，因而尤为尤为讨厌别人拿这个部位说事儿。对于她来说，就算有人找机会有意无意地试图袭她胸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唯独对那个部位不行——动手是最糟的，辱骂也很难接受，只是盯着看虽不会激起她的反抗，但激发了她的厌恶也就不能怪她了。
因为体验过男性链接者的经历，体会过对方的部分情感和记忆，精灵也算是对很多男人会想什么，又会做什么有不少了解。和很多女性相比，精灵算得上是很体谅很宽容了，甚至经常替对方的一些带有恶意的行为用“知好色慕少艾”来进行辩解。她能理解不同文化对不同事情有着不同的价值判断，也知道不同发展程度的社会之间存在差距。精灵知道意淫是一种很正常的事情，很多人内心都藏有极为黑暗的野兽，但想归想，做归做，无论在何种情况下，有些行为就是无可辩驳的猥琐与恶心，就是一种赤•裸裸的对他人的不尊重和侵犯。精灵也是有自己的尊严和底线的，她虽然习惯于体谅别人，但这并不意味着有时候她在选择主动退让，在通过委屈自己来避免冲突的时候会很开心——她也是人啊，她也有自己的情感和喜好，她也希望别人能体谅她。
虽然那位似乎还是军官的角色军事素养似乎没什么问题，很快就猜到了最有可能的答案，但精灵认为他的人格存在缺陷，而专业技能无法对此进行弥补：“所谓的污染源……我能想到的是恶魔尸体。”
“老天，原来吃恶魔肉喝恶魔血会变异的传说是真的。”接下来说话的是之前发过言的一位男性，“我以前都是当笑话看。”
“那你也太后知后觉了，我们可都和这些怪物接触这么久了。”提夫尼就属于那种被精灵发现想和她做男女之间那种事的人，但因为他在行为上有克制，因而精灵虽然不愿意接受他，却不会因此而引发她的厌恶。对比之下，连带着他的声音都比之前的某位人士要好听一些：“如果是狼群食用了恶魔肉，那这件事就说得通了：大军路过消灭了前方和周围的恶魔，虽然会尽量烧掉所有恶魔的尸体，但总可能有各种原因出现遗漏，或者干脆就是没烧干净。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的前进方向就没有出错。”
“呵，就算我们的方向出了错也是小错，我们距离塔塔河渡口也没多远了，大方向不会错的。”精灵认出了这位被她判断为斥候的男人的声音，因而对他的判断，尤其是对距离的判断有一种相对的信任，“这几天，我找到了不少行军痕迹，发现了不少车辙和马粪，还看到了生过火的痕迹，我们前面就算不是主力，也能找到一路边军。我算算……这段路还算好走，最差最差，我们再过六七天也能到达渡口，如果运气好的话，可能后天或者大后天就能和前军会和。”
“那就好，这几天赶路真的是赶死了。”追逐前方部队在双方都在前进的情况下是很不容易的，“我还以为会有人等我们，结果一路追到这里。”
“这确实有点儿奇怪，因为让我们这么追确实不太常见，至少也该有变形者或者什么人来报个信什么的，结果什么都没有。”提夫尼身为前来带信的近卫军官之一，知道目前的情况已经有些超出计划了，“只能说，幸好一切顺利。”
就这还算顺利么？精灵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又是恶魔又是魔化野兽的，每天还得辛苦赶路，重伤不说还有人致残。不过，对于这些见惯了生死的士兵而言，可能不死人就算是很顺利了吧。
也可能是和精灵同行让他们对这番旅程中的疲惫和困苦没什么怨言。
精灵听着军官们开始收拾地图准备睡觉的声音，刚想放松一下精神，紧接着又听到了一个让她绷紧了身躯的话题。
“对了，那个……”那声音中有些犹豫，“到时候，希尔小姐该怎么办？”
精灵闭着眼睛，但颤动的睫毛显示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怎么办？看哪位能把她抱回家？”提夫尼开了个玩笑，激起了周围男人们低低的笑声，“好了好了，不开玩笑，大家都是癞蛤蟆，天鹅看起来似乎又放的不是那么开，一亲芳泽这种事想想试试倒是可以，但真要较真就对大家都不好了。等我们和大部队会合，到时候该怎么办当然是她说了算，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精灵松了口气。
还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