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阔而又布满了各种植被和长草的野外，要寻找一个约莫三十人的队伍无异于大海捞针，可如果换做天险……
十几只恶魔法师站在高坡上，远远望着隔河的人类军队。就在它们身边，约莫四百余恶魔正在进行彼此之间的协调，整齐列队。这些恶魔眼冒红光，虽面临着大战，却也能够临时压制内心深处的毁灭欲，明白组织和纪律的重要性。黑压压的一群前排恶魔举着用原木简单制作的大盾，单手提着巨斧或干脆握着重锤，计划为后排双持武器或者双爪持用巨型武器的同伴提供掩护。恶魔的队列并非两两紧密相贴，而是彼此之间都留下了足够的空隙，就在它们队列中间乃至队列外侧，还有大批大批的魔化野兽为马前卒、提供掩护。对于恶魔而言，魔化野兽可以为它们的进攻分担压力，而对于魔化野兽而言，如果没有强大的恶魔作为破阵尖刀，它们能一个个无力地撞死在帝国人坚固而又严整的队列上都还算好的，更大的可能则是被各种陷阱和高墙限在一个又一个单独的区域，还没能和人类有近距离的接触就被炼金药剂和油脂木柴烧得七七八八。数量较少，却高大强壮的恶魔，与数量众多但无法与帝国人对抗的魔化野兽在这种时候就能组成绝妙的配合——前者只要负责攻坚即可，随后自会有大群的小家伙替它们清除那些阵型混乱的帝国人。
而且，这种绝佳的辅助成员还几乎不需要耗费恶魔多少精力就能获得，需要时还可以直接抓来作为自己的口粮。恶魔法师能够强行控制甚至制造出魔化野兽，但消耗力量在这种地方未必值得。实际上，魔化生物天然地向往活着的恶魔，因为它们才是地狱在人间的活体延伸——只要长期接近恶魔，魔化野兽就能够得到地狱力量更深层的影响，就能够获得更加强大的变异。如果有可能，魔化野兽几乎不会放过任何其所能遇到的恶魔，天然地就会跟随其后。
恶魔队列所展示出的军事素养已经超出了不少不通军事的封建领主所能组建的农奴部队，但他们目前所面对的人类军队则布置地更加协调和严整。为首的恶魔法师远远望去，无需耗费太多精力，就能看到人类在河对岸列出了一道长长的整齐阵线。河岸的土质不是很适合建造工事，但人类依然在阵线的前方设置了倒插的粗大尖木，以及每个一段距离就会出现的土木塔楼。塔楼并不算很高大，如果忽视其形状甚至可以被称为较高的土木坡，相比于利用塔楼以作为火力点，帝国人选取了更加实际的用法——他们把塔楼设置为旗语和作战指令的传递连接处。高于一般士兵的高度使得塔楼上的传令兵可以轻易看到四周一片的状况，而且无需策马奔驰即可把整条战线上的必要讯息传递给远处的同僚，以接力的形势传至中军，或者反向操作。帝国军中旗帜林立，底层的步兵可以看着连队旗明白自己所要遵守的指令，而较高的塔楼旗则可以传递更大范围内的大部队讯息，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恶魔完全没看出来这条阵线由两支部队组成，且实现并未接受过磨合。
但这不妨碍它们明白这种塔楼的威胁性。
领头的恶魔法师决定一会儿必须优先将其摧毁。初次之外，它和身边的同伴也在思考该如何渡河攻击对方——这片水流较为和缓的区域中有一条横跨大河的长长石桥。石桥非常坚固，帝国人也没有试图破坏它以阻碍恶魔们的进攻，但这并不意味着着就是一条坦途。恶魔指挥官识破了帝国人的意图——这座桥的存在有其意义，但对于恶魔而言意义并不大，如果它们真的打算一窝蜂地去挤那对于恶魔而言颇为狭窄的桥洞，不仅所谓的阵型也成了笑话，那些喜欢使用远程武器的帝国人也可以舒服地集中火力。相比之下，直接渡河可能是更好的选择：眼前这条塔塔河本就正处于枯水期，水位下降地非常厉害，这片地区的地形还相对和缓，河水蔓延到了更广泛的区域，而非在狭隘的地方又深又急。眼前的大河目前的水深对于人类而言足以没顶，但依据恶魔的经验，它们完全可以涉水而过——水位最多到胸。
就这样吧。恶魔指挥官也知道，它们的这种军队构成是不可能对全军，尤其是魔化野兽进行精妙的微操的，而人数少又强的恶魔也没有太多的选择。何况，太过复杂的思考也不符合恶魔的种族习性——它们本就不是一个喜欢冷静思考，坚忍克己种族。
决定了就可以准备上了。
恶魔法师的灵魂波动散至了整片战场，带去了属于恶魔的军令。
远处，白须白发的尤里克停止了对周围法术环境的探查，看向了身边的两位军队指挥官。
“将军，团长，它们准备进攻了。”
满是黑眼圈的将军点了点头，看向了身边的塔拉苏斯骑士团分团长。
“祝顺利。”有些邋遢的将军给了一句衷心的祝福。
“祝顺利。”另一位强壮而又带些斯文气的男人最后看了眼地图，点了点头，带上了装饰有漂亮彩色长羽的头盔。尤里克看着骑士团成员逐个离开了这片指挥区域，知道作战计划已经开始运行，军队进入了双核状态。
这就很考验指挥者之间的默契了。
尤里克有些忧心地抬起了头。
远处，恶魔们开始咆哮，声音越过了江水。
……
“等等，情况不对。”就在精灵面前，一位骑马的骑士从前方急忙回到了队伍的当中，制止了众人的继续前进。
自没收小山猫项链已经过去了六天，士兵们现在是真的确信主力部队没有等待他们这些落后的小卒子了。不过，即便如此，最多再过两日也能到达河口，而届时无论如何也能和大军会和。已经极为疲惫的精灵现在是真的不想再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了。
但事与愿违。
“出了什么事？”在赶路的状态下，受了伤的伤员并不能得到很好的恢复，但科尔文的腿毕竟没断，因此他还是迅速地不再留在马车上，而是骑马加入了决策层，“是前方遇到了敌人吗？但我们这几日并没有遇到敌手。”
“我们没有遇到敌手，恐怕是因为我们太慢了。”精灵听出了那位斥候的声音，现在有了机会去和他的脸对应对应，“这一片路草太高太茂，遮掩了许多痕迹，但即便如此，我也看到了大量骨骸、脚印、以及粪便。”
“骨骸？人类的？”有人开始担忧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不，是野兽的，也许会有人类的吧，但我无法在这种地方拨开每一从草搜索。”那位斥候眉头皱地死紧，“但我很确信那属于魔化野兽，因为那颅骨奇形怪状的，还有恶魔啃食的痕迹。我没有找到恶魔粪便，但其他野兽的粪便却找到了许多，这也代表着这里之前有大量野兽停留。”
“或者魔化野兽。”某人补充了一句。
“我们的前方一定有恶魔。”那位斥候接着说，“看来它们还是绕过了要塞，顺便绕过了我们，而这也是大部队没能停下等我们的原因。”
“稍等，我记得之前的痕迹证明……”
“没错，之前我们的前方还没有恶魔，说明它们已经从我们的两侧突入了我们的前方。”斥候语气很急，“还记得吗，我们这几日的陷阱收获寥寥，现在想来，一定是有大群的魔化野兽先一步经过。它们没有久留，还有着明确的目标，我想一定是跟随着恶魔。”
“在这种地方？”说话的是一位精灵忘记名字的帝国军官，“在距离大军只有一两日的地方？这岂不是说……”
“是的。”斥候沉重地点了点头。
不需要他们继续说下去，精灵也明白这是什么结论了。恶魔们已然完成了集结，连带着魔化野兽们也被聚集在了一起。精灵这几日经历的安稳不是因为他们在一个安全的地区且在往一个更安全的地区前进，反而恰恰是因为他们落在了最后，落后了风暴的中心。
但他们目前已经避无可避，只能前进了。
“我们落后了，它们在我们前面，要和我们的大部队进行决战。”军官们开始商讨，“它们目前是收缩力量，所以我们目前还算安稳，可如果后面再来更多的恶魔，我们岂不是比包在了中间？”
“即便不被包再中间，我们也一样不能等。”科尔文虽然受了伤，但在队伍里隐隐有最高领袖的味道，“如果前方的恶魔取得了胜利，我们将会再无前路，而如果恶魔取得了失败——我也认为它们必然失败，可到了那时，溃散的魔化野兽和少数活下来的恶魔会形成我们前方的一波浪潮，那时我们要面临的危险就太高了。”
“所以，我们现在是选择后退吗？避开溃散浪潮？”
“不。”科尔文摇了摇头，“那只是一时的安稳，可在这里留的越久也就越是危险，何况我们的粮食也快不够了，不能继续这么耗下去。”
“我们继续前进。”他果断地做出了指令，“抛弃所有要运输的物资，结果我来负责。大家轻装急行——竞速的时候到了，我们要快速地绕到战场的侧面，只有在那儿才有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