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塔塔河会战(四)

作者:苦楝 更新时间:2020/7/9 0:05:09 字数:3499

如果说,在兵力分配和战术欺骗这一方面,是恶魔有了领先,论及打法的肮脏和不择手段的程度,还是人类胜了不止一筹。从这场会战的一开始,恶魔就在各个环境因素中处于严重的不利态势——它们是对于作战不利的主动进攻方姑且不提,毕竟是它们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主动权,可以选择合适的天时,可人类对于地利的利用可以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强行渡河已经很不容易了,哪怕是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下,恶魔们和魔化野兽也很难舒适安然地通过这样一条主要河流,更别提之后还得和以逸待劳严阵以待的帝国步兵进行近战搏杀,即便是对于恶魔们的超凡耐力而言,这对它们也是消耗巨大——不要小看体力,精力充沛的农夫未必就会输给一名精疲力竭的骑士。初上岸时,恶魔借助长久忍耐所积攒的狂怒,以及狡猾的战术布置,打出了一波很是凶猛的连击,直接差点击溃人类的左翼。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当帝国军把主要将领和主要精锐部队都布置到场之后,就连恶魔都开始显得疲惫和无力。与先前敢打敢冲不同,在经历了一番鏖战以后,就连恶魔们的动作都开始显著变缓,给予和它们面对面的人类士兵更多的躲避攻击和伺机偷袭的机会,更别提那些在泅渡过程中就开始溺水抑或着直接被冲走了的魔化野兽——与恶魔只是动作放缓不同,湿漉漉的魔化野兽群就真的是在有气无力地喘着粗气,对以撕咬为主要攻击方式的它们真的是极端不友好。

不仅如此,人类对敌手的干扰还不止是弓弩和弩炮的射击。在好不容易重新调整好了射距,装载好了该投掷的弹药,积蓄完毕了射击需要的机械势能之后,率先进行了第一波攻击的配重投石机再次掷出了第二波弹药。正如它们第一波投掷的是烈性燃料桶,而非标准的打磨石弹一般,它们第二波投出的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利用动能杀伤对手的弹药。

而是粘稠的,带有刺鼻性恶臭的,不溶于水而又密度比水要轻的黄褐色液体。

投石机通过装载更重的弹药这种方式控制了投射距离,直接把大量装载有这些恶心液体的脆弱木桶分散投向了河流的上游区域。在于水面接触的那一个刹那,木桶迅速因为压力爆开,而大片大片的黄褐色液体就这么均匀地分散在了水面上。在恶魔已经上岸,魔化野兽们却只有前锋踏上岸边的时刻,在水流的冲刷下,河面上的大片污迹顺流而下,直接将大群仍在泅渡的魔化野兽直接染换了一个颜色。不过,毛皮上沾染了这种恶心物件还算可以忍受,这些液体在水面上的面积是如此之大,又是如此之粘稠,大量魔化野兽直接就因此被糊住了眼睛和呼吸道,也直到这个时候,这些液体所自带的毒性和腐蚀性才体现了出来——不算强,但无论如何也不是脆弱的生物眼睛所能承受的。这一波攻击给魔化野兽群带来的伤害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它们在前锋上了岸之后一度没有几只能够顺利地支援前方。大量的魔化野兽不是在水中扑腾扑腾着窒息死亡,就是瞎了眼睛变得毫无威胁,也是趁着这个机会,人类渐渐在敌人体力严重下滑和后续支援不足的情况下渐渐稳住了阵脚。与此同时,恶魔们强行进攻人类左翼所带来的恶果也体现了出来:它们自身的中间和左侧部队太过于弱小,以至于人类的右翼部队直接一鼓作气地把上了岸的恶魔和魔化野兽们又再次赶下了水。

于是战场态势再次发生了转变,恶魔们试图迅速击垮人类的左翼然后夹击中军扰乱后方的图谋失败了,自己的左翼反而因为是纸老虎而被迅速歼灭。在正常情况下,恶魔军队其实已经失败了——主力深陷泥潭,援军难以到达,敌人被解放了的侧翼将会迅速地实现包夹,残余的部队也将再难维持士气,全军崩溃近在眼前。

可它们毕竟是恶魔。

虽然体力充沛的农夫可以和精疲力竭的骑士较劲,但正如农夫见到了骑士就想逃跑一般,即便是再怎么疲惫的恶魔也有能力惊骇到周围的人类士兵。在人类的右线还好,而在人类的左线,有的时候,即便是在恶魔已经有些外强中干的情况下,已经处于心惊胆裂几欲逃跑的战士们也不敢继续前赴后继地继续给恶魔们施加进攻压力,即便是在恶魔已然有些一口气喘不上来的时候,他们对于出现的节奏上的放缓也只想着要利用这个机会谋求自保而非杀敌。在人类如今的左线,阵线虽然在大体上还没有溃败,但战士们已经有了非常显而易见的希望规避接触的愿望——阵线虽然还没有崩溃,但几乎每一个人都在后退,连带着后方的弩手都必须跟着移动以为前方的战士们让出位置。更为致命的是,本来应当在此处冲杀的骑士们也出现了混乱,不再能乘机再次进行一番重击,而是支离破碎失去了组织地散成了诸多小队,不是被同样失去了组织在乱局中结成了环阵的步兵队伍“吞”了进去,失去了机动能力下马成了步兵,就是干脆充分利用自己的机动能力开始调转马头逃离战场。不过,他们多少还算知道临阵脱逃是多大的过错,因此除了少数真的已经被吓坏了的可怜蛋,大部分人在拉远了距离后还是没有走远,开始在四周观望。

当然,如果要他们再上,在战局已定前恐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更糟的是,先前被随军法师弥补的弹药短缺的恶果开始显现。钻研炼金药剂和炸药的老伊穆尔有能力为可以投射多种弹药的攻城武器利用可以现场获得的有限物资准备另类却有效的炮弹,但箭矢的短缺却是一个纯粹的工业生产能力的问题,远非他所能帮上的忙。为了缓解弹药短缺的问题,位居阵线后方的弩手们开始集中箭矢供给部分精确射手使用,其他的人则抄起了所能抄起的一切近战武器作为新的生力军加入了那残酷可怖的绞肉场。可是,利用机械的弩手不同于因为借助臂力射箭而拥有相当强近战实力和服役经历的弓手,他们本就是帝国军中资历相对较浅的那么一批人,经受的主要训练也不是近战搏杀,更何况要面对的还是恶魔这样的庞让大物,可想而知能发挥出多少作用。

只能说聊胜于无。

就这样,一个完全可以把战局一举推向胜利的机会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少数指挥官的无奈中可惜地流失了。随着河面上的污迹被流水带走,后方未受影响的魔化野兽们还是成功上了岸。疲惫的它们虽然不能对帝国的战士们造成很大的杀伤和破坏,可帝国的战士们同样也已体力下降严重——人类毕竟无法和那些超凡物种相比,更何况在高度紧张中,体能的消耗也是加倍的。此外,新上岸的魔化野兽也迫使右翼前来支援左方的人类部队被迫重新开始处理新的面前的问题,不再能专心且迅速地去进行此刻最为需要的支援。在多重因素的共同组合下,疲惫的开始更注重防御的人类和同样疲惫的开始更注重防御的恶魔就这样开始了残酷的拉锯,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这种情况将会不断持续,直到总体实力略弱却愿意战至最后的恶魔和魔化野兽被杀光,或者总体实力虽然更强,但局部实力并不占优的帝国军队开始因为逐渐增大的伤亡而士气崩溃,进而引发全军溃散。

直到在某一个瞬间,一支只有三十余人的人类小部队出现在了河流对岸。他们抛弃了盾牌,没有穿戴重型护甲,还只带着便于携带的阔剑战斧,甚至还有几人骑乘着战马,变相节约了大量的体能,因而在这一时刻就成为了宝贵的适合包抄的部队。他们没有接收到这场战役中的任何指挥,但在几位经验丰富的军官的带领下,这样的一群人轻松清扫掉了留在对岸的少部分意图挡路的魔化野兽,以最快的速度顺着曾被魔化野兽们爬过的石桥赶往了对岸——如果是正面进攻,他们和一般的部队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但在这个时刻,这个方位,这些捅了敌方阵线屁股一刀的战士们引发了更大规模的混乱。不同于恶魔,魔化野兽可不知道什么叫战术战略,个子较为低矮的它们在视野范围内也看不到哪里人多哪里人少。它们只知道,自己的背后赶来了新的敌对生命,而自己的前方却还有碍事的同伴挡路,相比之下,为什么不去进攻那些“更加简单的目标”呢?

它们的目标不再是一致的向前,因而队伍分散了。

身为指挥官的恶魔法师们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在恶魔的队伍中,有两只一直隐藏其中的恶魔开始释放出指挥全军的灵魂波动。

然后,一道亮蓝色的闪电划破了天空。

然后又是一道。

一直站在阵线最后的那位天空与雷霆系教授满头的白发都因为静电炸了开来。在身边一直为他提供辅助性法术定位和引导的伊穆尔陪伴下,这位老法师一口气打出了两次远距离的狠辣法术攻击。亮色的闪电违背常理地没有被士兵们金属的护甲和武器吸引,而是在法师的控制下精准地命中了两只试图指挥部队的恶魔法师。对恶魔指挥者的定位非常困难,但在此刻,在这个距离下,两位攻击次数有限的法师发挥出了他们攻击的最大价值。

两只恶魔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其他的恶魔法师发现不对,于是又有两只站了出来。

然后又是两道闪电。

不过,第四道闪电显然就有些超出老法师的能力范围了,因而它没能命中第四只恶魔法师,而是被旁边恶魔的金属尖角给勾走了。这只残余的一直缩在最后的狡猾家伙眼看就要成功发出指令,一支箭矢精准地命中了它的眼眶。

然后一名骑手骑着撞开了拦路野兽的战马从其身旁掠过。

这位幸免于难的恶魔法师的好运没能持续。伴随着一道金红色的流光,它没有办法,只能断为两截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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