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骑手来到了一片废墟。
“该死的恶魔。”队伍内穿出了士兵咬牙切齿的咒骂，其中充斥着刻骨的恨意与恐惧。
这片废墟原本应该是一座繁华的帝国小镇，但如今，这里已经失去了往日文明与生机，只余一片残砖断瓦。察觉到了骑手们到来的动静，乌腾腾的一片乌鸦嘎嘎叫着离开了地面，连带着还惹出了几只乱吠的野狗。
“嗖！”
伴随着一声弦响，一只已经有些无所畏惧的野狗应声而倒。那名射出了弩矢的骑手将骑弩收回了囊袋，随即熟练地下马前去一刀割断了其喉咙。但与过去不同，这一次，他抓起战利品的动作有些犹豫。
队伍需要肉食补给，而这种野狗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但是，它肯定吃过人肉了……
“带上吧，射都射了。”为首的骑手瞥了这边一眼，似乎是不怎么介意人肉的问题，“大不了你别吃。”
那位有些犹豫的骑手这下不再磨蹭了。他把猎物放上了马背，随后也不再骑马，而是如同伴一般牵马前行——既是为了节省一些马力，也是为了方便自己随时低下身去捡拾有用的废弃物资。帝国军面临的问题有些严重——后方不稳使得原本就不足的补给队伍更是彻底断绝了踪迹，但逾千人日日人吃马嚼的，近乎每个时刻都需要消耗大量资源以维持队伍的生命并为不断的前进提供力量。
更别提想要恢复战斗力本就需要各种物资以加固修理破损的各种器械和车辆了。
受现实所迫，帝国军现在是什么都缺，以至于连在外侦查警戒的骑士们都不得不在任务途中不断的捡拾猎取所需的物资。正如这只野狗一般，骑士们需要它，需要它为自己和战马更添一份新鲜珍贵的蛋白质。如今的物资还没有短缺到无法支撑到明日的那个地步，但将军和军官们已经开始量入为出严格控制物资使用，为队伍将来可能面临的作战或者急行军等情形保留储备。
但一只野狗还是太少了，最好能够有什么补充大量物资的机会。
骑手们很快就发现了一份惊喜。
“嘿！大家看，这里！”一位骑手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隐藏的地窖。他跨过了地上的几具支离破碎的人类骨骸，环顾四周，最终找到了一把锄头。当其余的骑手们牵着马来到了这里时，正见到挥着锄头的同伴砸破了地窖的木门。
然后就发现了储备其中的土豆和小麦。
以及五个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镇民。
或者说，三个男孩和两个女孩。他们大约从八九岁到十二三岁不等，似乎因为长久待在黑暗环境中而难以适应外界的光。他们并不知道破门而入的是土匪还是军队，但在这个时节，也许二者并没有那么大的差别——前者自不用提，但即便是军队，也很难再带上这种“行军累赘”了。通常来说，在比较温和的情况下，来到此地的士兵们会给他们留下少许物资后给他们指定一个可能会得救的方向，但如果孩子们比较不幸，或许就只能在一无所有而又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自谋生路。
这还得在士兵们不是禽兽的情况下：毕竟，五人当中还是有女孩的。
士兵们犹豫了，他们避开了这里，在孩子们看不到的位置低声商量着对策。
“我们没法带上他们。”有时候，残酷的决定会是上级强迫下级做出，但也有时候，下级会反过来逼迫上级。这其实很好理解，因为如果要“匀出配给”，显然利益受损者会是最底层的普通士兵：“给他们留下三天的口粮，让他们往北方走吧。”
“周围肯定有恶魔和魔化野兽，何况，就算没有，普通的豹子和狼也足够致命了。”要伤害一群孩子甚至都不需要恶魔，因为即便是在再怎么温和的自然环境，普通的孩童也难以生存。
“那你说怎么办？把他们带上？看他们那小短腿，你是打算放慢速度还是让出自己的马？”现实就是就是极为残酷的，“何况，就算把他们带回去了，他们又能干什么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我们现在不养废物。”
“你们也曾经是个孩子，你们也将会有自己的孩子，怎么就不能多一份理解？”有士兵对战友的无情和冷漠而感到有些沮丧和气愤，“何况，如果我们就这么把他们扔下了，和土匪有什么区别？”
有士兵开始显现出不被理解的愤怒：“我是为了自己吗？啊？想想这里的每一个人，想想你究竟是要对几个无关的孩子负责，还是为我们几百号人负责？你以为你那是仁慈？愚蠢！”
眼见争吵即将爆发，队伍的领袖制止了大家的争论。
“行了行了，少说点吧。”队伍的队长知道这队骑手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因而没有那么深的对彼此的了解和感情，因而尤为注意不能让队伍内部起矛盾，“哪儿有那么完美的选择呢？”
“那么，队长你说该怎么办？”
队长揉了揉自己的脸，看了看周围每个人的表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先带上吧。”他说。
“可是……”
“他们会有用的。”队长做出了决定，“希尔小姐不是需要一些手巧的人打下手吗？他们会有用的。”
他们真的会有用吗？士兵们都不确定，但无论如何……
这确实是一个说服自己带上他们的一个好理由。
……
仅凭五六个士兵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搬空一个地窖的，他们随身带了几袋子以供自己和战马食用，其余的还是得靠通知步兵们用马车或板车搬运。不过，这一次，他们不仅带回了消息，还带回了五个畏缩的孩子。孩子们不敢开口询问那些带有鲜血和死亡气息的士兵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但他们的待遇其实并不算很差，至少并没有被审问和虐待——在简单的交接过后，骑手们再次离开了临时营地，而孩子们则被交给了一名背负长刀的军官。
“跟我走，孩子们。”除了开头的这一句话，海勒全程都沉默寡言。孩子们胆战心惊地跟着他穿越了繁忙的军营，最终还是忍不住想要询问一下自己的未来。
“大……大人。”开口的是其中最为年长的一个孩子，她约莫有十四岁了，不算浑身污迹，但距离光鲜亮丽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能不能……能不能告诉我们，我们要去哪里？”
在最前方领路的海勒脚步并没有停。
“去确定你们的未来。”
孩子们这下更是惊慌了，但无需他们继续询问，海勒主动地回过了头。
“你们几个大孩子应该对发生了什么已经有了些概念。”他的目光扫过了最小的那位八岁小男孩，在心底摇了摇头，“应该知道这不是一个好时节。但你们还算是幸运的，因为我们会给你们找一个可以待的好位置，会为你们提供保护，而不是让你们独自在荒野中面对那些怪物。”
海勒顿了顿。
“你们应该见过了那些怪物吧。”
有孩子抽噎着点了点头。
六个人，一个大人与五个孩子，在这个时候来到了一片弥散着各种血腥、酒精、和药草气味的区域。这里的马车数量有了明显的提升，许多马车旁还晾晒这洗过的干净布条，而见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海勒停下了脚步，开始了自己的严肃告诫。
“但我必须得事先说明，无论你们过去在家里都做些什么，是否会提出各种要求，到了这里，你们最好乖巧一些，别人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别偷奸耍滑，也别自作主张。”海勒知道希尔不大可能直接把这些话说出口，但没关系，这种恶人可以由他们来做，“我会带你们去见一个漂亮姐姐，你们接下来的命运就由她来安排。但你们必须记住，即便如此，如果我们发现你们给她增添什么麻烦，即便她不说，你们也该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海勒想了想，最后又嘱托了一句：“你们几个大孩子照顾一下弟弟妹妹吧。”
对于那些大些的孩子还好，可对于那些太小的孩子，海勒真的不觉得他们能帮上多少忙。帮不上忙其实还是次要的，但如果他们在军营里还有孩童的贪玩和任性天性，在如此严峻的形式下，海勒真的看不大出来把他们留下来的意义何在。负责侦查的骑手们大约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他们找海勒来帮忙——骑士团成员多少还有些理想化成分在里面，如果换成了萨姆尔或者科尔文那批军部的人，这些孩子的消息恐怕都进不了军中那位希尔小姐的耳朵。
不过他们最终到底还是成功得到了接纳。
刚刚结束了一次仪式施法的精灵有些头晕目眩，因而正在休息。见到了海勒带来的孩子，她无需对方开口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没关系的，就让他们跟在小山猫后面吧。”精灵温柔地笑了笑，“就让小山猫教他们如何处理草药——这种事情并不累，只是单纯的繁琐，也许多少还有些趣味性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