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略显嘈杂的，带有一些争论的商讨声中，精灵坐在大帐的一角，以一截木桩为桌，安安静静地用特制的炭笔在纸上快速记录着会议内容。真要说起来，这还是她在许久以前第一位链接者习惯于去做的事情，只不过，那位链接者所在的环境整洁、明亮，令人舒适，与会者的发言也遵循着一定的规则，不会出现各说各话或插嘴行为，更别提还是专门的设备录下所有人的发言，因而做好会议记录并不困难。
不像精灵，她是真的用上了自己最快的速度进行速记。只能说，唯一的好处在于，不像那位异世界链接者，她可以自己参与讨论，还可以要求与会军官复述先前的言论——虽说她也很少这么做就是了。
她也没必要把每一个字都记录下来，写下大概含义也就可以了。
可即便如此，精灵的工作依然对以拜尔顿将军为首军中的军官们提供了很大帮助。无论如何，在有记录可查的情况下，无论是进行战后反思，而是在战前进行分析，都代表着很大的便利，也代表着不少新的可能。精灵的行为当然不算是是“史无前例”，毕竟帝国有书记官这种职业。
但书记官那可是重要部门才会有的专业文人，其服务远远不是这些四处奔波的军官能享受到的。
说到底，这依然要归咎于这个时代糟糕的教育模式。传统上，接受教育是一种很困难的事情：贵族家庭的孩子可以得到富有文化水平的父母的亲自教导，再不济还能出高价聘请昂贵的专业教师，可普通家庭又能有多少办法？帝国可没有义务教育，这在一方面是没有这个经济能力去支撑，在另一方面也是没有这个社会与文化背景：以一个普通家庭为例，如果有钱，拿去置办产业难道不香吗？为什么要投资在教育上？
这其实也是一种务实的态度。
也就圣城这种帝国首都才会花费巨大代价设立公立图书馆，可很显然，既然普通人不识字，也没精力，没时间，没欲望去读书，这种图书馆是面向什么阶层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当然了，除了上述的权贵子弟，还是有那么一批平民能达到很高的知识水平，其中，最主要的途径就是从小作为一种“侍从”跟随在一样年幼的大家庭子弟身边，以在将来为对方提供终身服务为代价换取个人的发展。帝国面向大众的皇家学院其实也是类似的道理——看上去，他们好像更加自由一些，但这毕竟是皇家学院，毕业生们一样要以各种途径“效忠皇帝”，在本质上没有改变多少。
他们能够自由择业，但也只是在有限的几个选择中进行挑选而已。
虽然，效忠皇帝本就是一种阶级上的跃升。
说白了，即便只是简单的能读会写，在这个没有义务教育的时代也已经是一种稀缺能力了，更别提做记录即便对于一般会写的人都很是有些困难，需要的是更高也更娴熟的文化水平。更别提这种事情也不是你有能力就能上的，重要的会议会有严格的准入资格限制，而有资格进入，有能力记录的，通常也不会只是当一个“小小的”书记官。
虽然书记官也是非常重要的庭臣就是了。
“志愿军自北向南行动，没有分兵。”胡子拉碴的拜尔顿将军此刻正在地图上指指划划，“他们大约有两千三百人，构成虽然复杂，但精锐占比极高。我在早上与变形者沟通过了：志愿军里有七个骑兵连队，十五个步兵大队，弩机配给到了每一个人，还携带了十架轻型的车载床弩，补给和弹药充足。这是一股很强的力量，完全有能力和一直意图做出突破的恶魔做上一手。”
精灵把这些都记录在了纸上。
真要说起人数，“云雀”比志愿军要多不少，笼统算算，差不多有五千到七千人。然而，这些人中有许多都是收拢进来的非战斗人员，干的都是非战斗的杂务，更别提还有很多伤员也被计算在内，能够作战的大约只有三千人左右。就这三千人质量也参差不齐，其中，过去是当地行省守军的还算质量不错，很多人其实都是只参加过几年军训的平民，因为家破人亡而别无选择地上了战场。乐观点来说，在“云雀”中，即便是最差的士兵也见识过血腥的大场面，在保卫家园的信念驱使下有着很高的士气，但战斗力毕竟还是很重要的，职业士兵能打真不是吹嘘——别看大家都是没有什么超自然力量的普通人，但上千个暴徒都很难打得过一个数十人的正规军连队。
至于志愿军……精灵不会天真到以为那两千三百多人都是战士，但单单从其能够组成七个连队十五个大队来看，职业士兵的数量不会低于一千五百人。
这已经非常强了，足够覆灭不少帝国周边的小国家。
“将军，在这片山谷，变形大师们感知到了恶魔法师的力量，因而无法靠得太近，可即便如此，也目击了不下五十头的恶魔。看来恶魔主力依然是集结的，我们……”
五十头恶魔很难对付，如果都集结在了一起，即便是以精锐相对抗，要战胜它们约莫也要付出四五百人的伤亡。而能够承受这么大伤亡而不溃散败退……以现在“云雀”为例，恐怕得一次性拿出将近三千人，几乎算是倾家荡产老小一波流了。
输了就完蛋，在恶魔和魔化野兽的追击下，三千人在追亡逐北中能活下来五六百人还算是好的。
这还是看在其中骑兵占比高的份上。
而且，这也只是看到了五十头，真实数量有多少完全属于未知。
“我们当然也集结。”精灵品尝到了这种言论里军事冒险的气息，“备出八百人的骑兵，凑一凑，看能不能一人双马，轻装上阵。至于地点……就这块区域吧，那里地势平坦，这条大河也很不错，而且最近水位很高，我们可以过桥甩开它们。”
军官们都是经验丰富的战术专家，他们一下子就明白出了将军的意思。
他想要诱骗恶魔分出部队追击高机动大目标的骑兵，毕竟那足足有八百人和一千六百匹马，然后步兵配合志愿军袭击对方的游牧营地——没错，恶魔也是有营地的，毕竟，它们也需要有物资储配。
“可是，骑兵恐怕很难甩开它们，即便双马，马匹耐力估计也不太足，可能最终还是要被追上……要组织殿后吗？”
如果组织精锐殿后送死，收益恐怕就没那么高了。
“不，不需要。”精灵看到了将军眼中的火焰，“真不愧是小皇子，什么好东西都能搞得到……他们这次带了些新型的燃火油，非常烈性，计划和恶魔冲突时炸开对方的队伍——但我觉得，这应该很适合炸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