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倔强的小山猫，精灵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发话的不是她。
“我不许。”琳的眼睛仿佛都要喷出了火焰，“你就给我好好地在这里待着，哪里也不许去。”
可一向从不当面反驳如同母亲一般的琳，最多只是阳奉阴违的小山猫却罕见地“当面顶嘴”。
“琳姐姐，我已经和海勒叔叔他们说过了，他们也同意了。”
“你什么时候……”这一手让琳颇有些气急败坏，连话都没能说得完全，“不行！我去和他们讲！”
望着眼前两人之间的混乱，精灵再次叹了口气。
小山猫想要参战。
借助那她自己引以为豪的“水晶法术”。
其实，姑且不提她如今的法术能力怎么样了，单单她说海勒已经同意她加入便是撒谎，也就气急攻心的琳才会一时没有意识到。小山猫再怎么和海勒相熟，又能有精灵和那些军官的关系密切吗？她每天都花了不少时间从军官团体中获知周围的消息，如果小山猫真的被同意加入，那些男人会不和她说？
他们又不是不知道精灵对小山猫的那种类似于长辈对晚辈的照顾。
只不过，精灵敏锐地察觉到，那些男人恐怕还真的对此事颇为意动。这种事情其实很简单，小山猫想要加入男人们的作战队伍，肯定得被那些管事的军官认可才行，即便精灵和琳同意她参加，那些男人们若是觉得她不适合，那这种讨论也是毫无意义的。
小山猫一定真的问过他们了。
他们一定拒绝了，但也一定没有把话说死，情况多半是“这件事得你希尔姐姐和琳姐姐点头才行”这种话。
听上去很像是敷衍，对吗？就像孩子有事情找父母，父亲说你妈同意就行，而母亲则会说你爸得先同意，这个皮球踢来踢去，其实就是一种隐晦的拒绝。
但在这些士兵这里，这种敷衍其实只是一种表象，其下隐藏的是他们真实的心动——如果他们真的不愿意，只要一个简短的“不行”也就把问题解决了，毕竟，他们又不是担心孩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父母。
精灵其实还真的理解这些军官们为什么冒着得罪精灵的风险都要做一做这种尝试。
他们很迫切地需要战斗法师的帮忙。
大约在大半年以前，“云雀”里还有两位老法师在提供法术层面的帮助，但时至今日，他们已经离开了这里，回到了他们应该回的地方。倒也不是他们贪生怕死，主要是在过去，两位老人家都住在要塞里，没什么太多需要运动的时候，甚至还有时间可以做做自己的研究，但到了现在，不管他们的身体多么硬朗，老人家确实不适合年轻人的运动战和游击战，体力和精力都跟不上了。
那么……
换几个人？
换人这种事情很不顺畅，主要原因就在于帝国的法师大多都是借助超自然力量进行研究的学者，本来就很少有那种比较擅长攻击性法术的。如果这些人无事可做，到前线帮帮忙也是爱国情怀的体现，可这些法师的主身份几乎都是学者和教授，相比上前线，还是在后方教书育人更重要一些。
当然了，帝国也是有专门的“宫廷法师”的，他们研究和训练的就是对超自然力量的个人运用，只不过呢，这些人毕竟是“宫廷”法师……
说白了，有权力的人不太愿意把他们派出去，而即便愿意派，他们也不愿意来。
还比不上往前线多送几架床弩，多送一些物资来的实在。
总之，就是在各种因素的综合影响下，如果不算小山猫和海勒这种利用信标的另类，精灵反倒成了这支军队里唯一的一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进行法术引导和塑造的专业施法者。
然而，人总是不知足的，更别提眼下的“云雀”远未阔绰到可以放过可能的帮助这一地步——有了床弩还不够，他们想要的更多，最好是人员，武器，法师，样样都要有，样样都要多。
那么，法师上哪儿去找呢？
精灵想都不用想，他们一定把主意打到了小山猫身上。小山猫进行法术训练已经不是秘密了，而那种威力，坦白说，即便是过去的精灵要做到也要静下心来凝凝神。借助信标引导能量就是有这一点特殊，别看他们的施法方式特别单调，也没什么其他的可能性，但只要有体质上的亲和，再加上一定的使用技巧，就可以在某一方面，比如杀伤，有特别大的造诣。
而恰恰，杀伤正是“云雀”需要的。
就像此刻，和琳陷入了争吵的小山猫一挥手，让不远处的一片泥沙地面都布上了一层晶。
然后两人就闹崩了，带着脸上的一个巴掌印，小山猫转身就跑离了这个地方。
有那么一阵子，精灵什么也没说，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看着琳，等待着对方冷静下来。
她知道，琳不是那种在这一时刻需要安慰的那种人。
结果也确实如此，琳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在精灵眼中，这位成熟的红发女性有些颓丧地坐在一个木箱子上，目光似无焦点地盯着地上的一颗石头。
精灵知道，琳其实已经允许了小山猫的这一冒险举动。
这种事情可以找出很多理由，比如小山猫渐渐长大了，开始独立，想管也管不住，也可以找她们毕竟在军中也有点寄人篱下的意思，总不能完全忽略了对方的意愿这种理由，甚至可以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小山猫前去参加战斗没准会更加安全……
但这些理由在这种时候都不是重要的。
琳毕竟不是小山猫的生母。
这话不是说她对小山猫不好，又或者小山猫不尊敬她，只是，曾经的小山猫毕竟还是有她自己真正的父母，兄长，姐妹，有她自己的朋友，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和即便不那么幸福，但至少也算无忧无虑的生活。
但那些都被恶魔摧毁了。
然后被一个孩子目睹。
小山猫不可能放得下这种经历——恶魔要么成为她永恒的梦魇，要么就是她永远的仇恨指向。在没有能力时也就罢了，一旦她有了些受到自己操控的力量，让她放弃这种机会，反而是一种极大的残忍。
无论那是不是以保护作为名义。
精灵没有打扰琳，而是轻轻的离开了这一地点。借助自己的感官，她很快就找到了藏在附近的小山猫——但其实这一点也不难找，因为小山猫一点儿也没有要藏的意思。
她就站在一顶帐篷旁边，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水晶项链，顶着脸颊上的一个巴掌印，像一个假小子一样不捂不揉，也不哭。阳光洒在了她的身上，照出了她一身的泥灰和脏污——她当然有这个条件让自己干净一点，但在这孩子心里，可能就这么做才能让她自己好受一些。
精灵都不愿意去想，过去是否也会有那么一个温柔的女人，整天都在盯着自己的小女儿，让她安静，不要到处乱跑上蹿下跳。
精灵来到了小山猫身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希尔姐姐……”
“别说了。”
带着这个已经不小了的孩子，在众人的目光中，精灵带着小山猫穿过了小半个营地。
海勒此刻正和几名军官在一起，几人正一边磨刀，一边讨论着事情，见精灵带着脸上有巴掌印的小山猫过来，还以为是兴师问罪来了。
“这，希尔……”
“别说了。”精灵拿出了很少见的一种坚决，“给我们两个安排一下位置吧。”
这下，别说小山猫了，就连海勒也都陷入了震惊。
“两个？希尔小姐，你不需要……”
“我不想被拒绝。”精灵一句话就把男人们顶了回去。
然后，她转而看着小山猫的脸，牵着小家伙的手握得很是用力。
“到时候，你一切行动都要听我的指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