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智慧生物的灵魂力量会有其极限吗？
或者说，人的的智识能达到何种程度？
精灵不知道。
可能整个帝国也没有法师能确凿地回答出这样的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在许多人眼里其实很没有意义，毕竟无论“人”有没有极限，其中的每一个个体，又或者至少在生活和现实中被毒打过的个体，不会自认为有超越一切的能力。精灵也很少去探究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她的理由与大部分人不同——她只是单纯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一种研究方法和思路来对这个问题进行深究而已。
嗯……
或许，人的能力还不足以获得这样的一种研究方法和思路也说不定。
不过，这也不能证明什么，毕竟，有什么人会如此自大，自认为从自己之后世间再无英才？
反正，精灵是不会这么想的。
但有一点是精灵可以确定的：至少，在施法技巧和施法思路上没有重大突破的情况下，个人肯定会有其极限，尤其是在一个施法者试图释放攻击性法术时，这个极限就会展现得尤为明显——施法者一边得分心控制危险暴烈的自然能量攻击敌人，一边还得不让自己遭到反噬。这是一种极端困难的行径，最主要的地方就在于，个人能分出的心神是有限的。
换句话说，就像一个人的巴掌就那么大，再怎么抓，再怎么捧，一把也就能捧起那么多花生。
这和那个人有多大力气可没那么大关系。
当然喽，对于一般人类施法者而言，力气大还真是捧起更多花生的最好途径，但那是因为他们在灵魂层面的力气太小了，小到连一把花生都捧不动。精灵的“力气”当然也没那么大，但依靠特定的技巧，她可以“引导”来许多不属于她自己的能量纳为己用——虽然这很费时间，需要天赋和经验，还需要一个确定的，稳定的，便利的能量来源，但就实际层面而言，这确实让她对灵魂力量在量上没有那么大的追求。
无非就是多费一些事儿，无非就是没法快速施法，以及无非就是在失去了特定身份和支持后也会同时失去施法能力而已。
但话又绕回去了：就算她能引来无限大无限多的力量，她也不能这么做。
因为她的手太小，单单力气变大是没法抓住更多花生的。精灵的精力有限，因而只有在她注意力范围内的能量才会受她操控。试图控制更多的能量会像试图抓起更多的花生一样，只会从指侧不受控地流走。
但不受控的法术力量可比落到了一边的花生危险多了，绝对不会有施法者在丢出一枚火球前愿意看到自己的身边燃起烈火。
在这里面，当然也是有取巧的办法的，最简单的，就是像前一段时间的小山猫一样，用自己的身体来当做能量的缓冲器，以遭到反噬为代价释放更强大的法术。
但……
难道个人的身体素质就没有极限了吗？
现在想想，精灵觉得，这其实是恶魔法师能释放出比人类法师强大的多法术的一个重要原因——恶魔法师的身躯对伤害能量的耐受程度可远远超出了脆弱的人类。
费了半天劲的精灵终于叹了口气，她把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法术力量以一种温和的方式散到了四周，顿时就让周边的一片绿草地呈现出了一片欣欣向荣。
可能，如果她想要让施法能力更具实战价值，还是要用她自己曾经用过的那一种办法。
以某种物质来当做能量的载体，代替自己承受代价。
可至于用哪种物质……
那可不是物理层面的坚硬能起作用的——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精灵所能找到的所有材料，最多也只能起到一种储存能量以达成迅速攻击，或者只是单纯起到省些力的作用，并不能提高法术的强度极限。一道个人法术能有多强？一道闪电劈死一只恶魔？或者一下子劈死两三只？
说白了，这价值也就那样——一个能发出一道闪电的法师和一个能法术两道闪电的法师施法能力相距甚远，甚至后者完成可以称得上是精英和大师，可一架床弩发射两次却相当简单。甚至，找两架床弩都比找两个法师，或者一个强一些的法师要容易。
单纯的量的堆砌比质的提升要容易做到的多。
尤其是对于一个组织来说。
可同样是对于一个组织而言，个人英雄主义真的是没有多少发挥空间。借助自身的技巧以及那把特殊的反曲长刀，海勒的实力在军中完全可以算得上是“第一勇士”，可那又怎样？在战场上，就他一个人稍稍能打些，并不会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法师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除非……
除非真的有法师能释放出“天降火雨”这种大规模杀伤法术。
反正，人类法师是从来没有做到过的。
精灵没有，也不会狂妄到认为虽然别人都不行，但自己就是可以那种地步。
决定了和战士们一同踏上战场后，仿佛也就是在突然之间，精灵也感染上了士兵群体中的那股焦虑。拿出那瞬间的勇气并不困难，可当那股激情消退之后，理智和生物的本能又开始让她也不可避免地考虑能力和安危问题。
恰好，精灵的睡眠一向不好。
精灵的睡眠质量不高已经是老问题了，虽然异位面的灵魂链接帮助她提高了施法能力，给予了她许多不属于自己和这个世界的知识和经验，但抛开有梦的夜晚不谈，即便是无梦，她也时常会突然“惊醒”，在本能的提醒下重新拥有清醒的自我意识。
她怕迷失在他人记忆的认知当中。
再结合这种战前的焦虑……
反正，精灵也失眠了。
在寂静的夜晚，精灵坐在篝火旁，无意识地重新熟悉着自己的施法技巧，心里满是乱七八糟的各种思绪。篝火中燃烧中的木材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裂响，而这也让精灵回过了神来。
她还真可笑呢，竟然真的在想什么利用大规模杀伤性法术一下子决定胜局——可能那些士兵们也有类似的幻想吧，不过，他们想的可能是漫天的箭雨，或者宏伟的城墙。
怎么可能呢？
哪儿有这么简单？
事情就是很困难的，没什么取巧的路可以走。
这才是现实。
精灵知道，自己害怕了，想要逃避。
在惶惑中，这个纤细的身影站了起来，在安静的营区里慢慢地游荡起来。行军营地内部没有多少防备恶魔的哨兵，因而精灵得以不被注意地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片静谧的夜。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点红光。
是将军。
那个力主进行一场反击，带领队伍和恶魔周旋了那么久的将领此刻正靠在一棵树下，在夜里安静地独自吸着烟，看上去不像是一名意气昂扬的高级将领，反倒像是一个对未来彷徨不定的颓唐中年男人。
精灵在暗处悄悄看了他一会儿，最终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