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一种错觉，但精灵总觉得，自从大部分军中精英离开了队伍后，周围好像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
甚至，连她的身边从不缺席的两名护卫也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由少部分留守近卫带队的监察巡逻队。
那就不是专门被派来保护她的，而是为了维持更大范围内的军纪的了。
这种突然间的变化竟然还让精灵有些失落，哪怕她总觉得那两位卫兵总有股监视和看守的意味在里面。
可能……可能在这么长的时间中，她毕竟还是把大家都视为了“我们”的一份子吧。
但精灵又能做什么呢？她也只能更加注意一些身边的小山猫，以及花费更多的时间，以个人的交涉和学识能力，或许还要在加上个人魅力和施法能力，来帮助控制一下军中各种虚假流言、糟糕气氛和在压力面前被激化出来的各种矛盾。
看来一下子抽调出那么多骨干对“云雀”来说确实有很大影响，剩下的士兵整体素质可能没有太过于严重的削弱，可将军对部队的控制力却有了明显的下降。剑有两刃——既然“云雀”依靠招募大量的本地人这种方式补充了力量，那自然就不可能像帝国正规军惯例的那般各方抽调整合训练一般罕有小山头。在老兵和军官们被大量抽调的现在，军队的组织程度顿时就显现出了少许不稳。
当然，也只是少许，说是拜尔顿将军对军队的管控能力有些下降，但相对民兵组织还是远为杰出的。
何况还有精灵这么一个特殊补丁在这里。
但矛盾毕竟是客观存在的，精灵自己虽然觉得倒是还好，即便军中有些内部问题，但针对她的却没多少，她依然是一个有力的调停人，但考虑到还有小山猫要照顾……
她还是选择了把更多的空闲时间都花在了将军附近，也只有那边，才有一种过去的感觉。
虽然行军途中也没多少空闲时间就是了。
……
抽调了许多机动力量所带来的恶果还不止如此，这同时也意味着三支分离的队伍拆分了本就不那么充裕的沟通力量，占用了有限的信息渠道，并进一步导致了精灵，或者说，将军接收到的信息变得有限了起来。
特别是在军事行动已经开始，各项活动已经开始的时候，这种感受顿时就尤为明显——信息很多，但不但大多都开始出现了比较严重的延迟，不再能像过去那般对所有事情都有实时掌控，就连传来的消息本身也开始缺乏细节。
而且还很杂乱。
“我们的骑兵于一天前接近了西北平原处的恶魔营地……”
“志愿军称在两天前遭遇了一支恶魔与魔化野兽的混编队伍，疑似对手前锋……”
“恶魔大群有东移趋势，已于两天前路过并冲击了北部平原哨堡，哨堡哨卫隐藏成功，未被发现，但留存弩炮尽遭捣毁……”
“骑兵们在昨日凌晨成功突袭了一处恶魔游牧营地，损失轻微，但对手规模甚小，因而自行决定进一步西挪深入……”
“志愿军称已于恶魔前锋进行了第一次接触，伤亡有限，但仅歼灭了大批魔化野兽，恶魔似有戒意，安队下令禁止追击，如今双方已经脱离了接触……”
“侦查连队搜寻到了大量恶魔粪便、**骸骨、以及恶魔脚印，认为恶魔数量至少在六十头之上……”
没有上帝视角就是这个样子，连对手具体有多少，具体去了哪里都不清楚，只能依靠有限的讯息做出有限的判断。这还算好的，如果没有侦察员与传令兵，那就真的和瞎子哑巴没什么区别，可即便有侦查力量，什么都有延迟，什么都不那么清晰，归根结底还是要看指挥官能否依据有限的信息做出不那么差的决定。
是的，不那么差。
决策就是在众多方案里面挑选一个看起来最不差的这一过程。
想要做出最好的决策？
做梦去吧。
精灵知道，一场战役其实已经开始了，双方已经开始交手，流血冲突已然发生，最多只能说是尚未开始决战，但双方已开始周旋，在互相试探中愈发接近。
她经历过这样的决战，可上一次，精灵只身处一支与大部队失去联系的小队，不知道居中指挥的将领是什么感受，如今的她算是多出了这样的一份经验。
只能说，真难，尤其是在知道一切决策都意味着沉甸甸的大量人命的时候。
这里没有个人英雄主义。
即便是看起来一个人在做决策的将军，也是依靠众多下属在帮他搜集和整理信息，有参谋帮他审视计划，修正判断。
如果不提精灵在夜间偶然会看到的那满是压力的焦虑情绪，拜尔顿将军在指挥军队的时候非常镇定。当精灵再次来到他身边时，正见到他和他的一位副官，或者说，他的那位叫科尔文的亲戚，在草地上铺了一副大地图，其上已经涂抹了不少箭头和各类符号。
“恶魔的反应过于激烈，力量收拢幅度过大。”
将军口中的话意味着大麻烦，但他的语气是轻松的。
“是志愿军的行动激发了它们的戒备吗？”
别看科尔文有些瘸了，但把花费更多时间花费在了信息收集归纳上后，他的判断能力有了很大的上升。
“很可能，但他们也确实消灭了不少恶魔。”将军看着地图上的标记，眯起了眼睛，“正面冲突风险很高，但有胜算。”
精灵知道，将军口中的胜算一定不是指血战力克，那不是他的风格，也不现实。
“只要骑士们能吸引走七十头恶魔，可以打。”
果然如此。
但七十头恶魔是一个巨大的数目，一旦集群，有能力把数千人的队伍直接打穿——别看帝国军在塔塔河会战中和四百头恶魔都交过手，但那时是有着多么大的地形优势，有着多么强悍的战斗力，可即便如此，那也是一战就报销了大半个南线守备军和一整个骑士团分团，几乎可以算是战败了。
如果没有精灵，全军崩溃都很有可能。
而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事情……
在帝国再次组建起有能力拖住恶魔的强悍队伍以前，几乎半个南方都失去了保护。
不要提民兵，说了一万次了，打恶魔多少民兵都没用。
“他们可能没有能力应付七十头恶魔……”
“他们一定没有能力应付七十头恶魔。”将军说着话的时候头都不抬一下，“但也不需要他们应付全部。”
“恶魔似乎意识到了我们的动作，不一定会愿意分出那么多……”
“哦，它们会的。”将军说，“你要对伙计们有些信心，他们会完成这个任务，恶魔没有选择。我唯一担心的是……”
将军顿了顿，皱紧了眉。
“我们可能来不及提前与志愿军步兵主力会合了，恶魔可能会选择一方先行进攻。”
“它们真的会……”
它们真的会有这个眼界打出个时间差各个击破吗？即便真的有这个时间差，那也最多只有一两天的窗口期——虽说一场野战打一天极为罕见，多半在几个小时内也就战局已分，但如果恶魔能抓住这个一个小机会，那未免也太……
“这就是你不如安格斯的地方。”将军也就是在和自己的晚辈说话才会这样了，但他似乎也没把精灵当外人，“他已经意识到了不对，这才没有下令追击。如果我没猜错，虽然没有进一步信息，但他一定已经准备好了面对恶魔的主力突袭。”
说着，将军点了点头。
“那小子还是很有能力的，在南线那阵子，谁都知道让他带队从未出过大错。”
“那我们……”
“让侦查连队探得更远一些，如果问题不大，我们加快些速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