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
“我？”几年不见，韦斯特虽看上去不再是个青涩小子的模样，开始需要刮胡子，肩宽了些，个子高了些，更强壮了些，是个成年男人了，整体看上去都更有阅历，可在精灵面前，他却仿佛比过去更为腼腆。
“我……我就这样啊，还能想什么。”
哦，还要再加一点——他的声音也与过去有了些差异，而这才是精灵记得最清楚的。
毕竟韦斯特的样貌又不是那种惹人注目的奇形怪状，他也就是一般人的模样，说是大众脸也行。
最多比大部分人都要帅上一些。
也就是帅一点的大众脸。
等等，大众脸是不是不能说帅……精灵想了想，觉得还是可以的。
就是那种，看到之后就能说，哦，他长相确实不错，但还是有不少人和他颇为接近的那种。
其实辨人论长相本就有些不靠谱，每一个人最大的特征通常也不是其外貌，而是其内在，韦斯特自然也不例外。他与一般人最大的区别是后天养成的，是性格和能力特质，也就是他的那种比较特殊的，脱胎于书卷气，有些学者意味，但又不缺实干的气息。
听上去有点点矛盾，是么？
不过，他做的事情本身也是如此：虽然是和鲜血、尸体和创伤打交道，但本质上依旧是为了救死扶伤。
血腥的实干只是过程，最终的目的还是颇为高尚和纯洁的。
此刻，这个男人正在动手帮精灵处理身上的伤口，琳本来是决定要监视这个男人不要乱来的，可当这个活计真要开始干的时候，她又改变了主意离开了现场。
精灵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即便琳不是一个传统的帝国女性，但她也无法脱离开传统思想的束缚，即每一个人都应该在特定的年龄到来后结婚生子，成立家庭。琳有许多内心和现实的负担在阻碍她自己实现这个目标，可这反而更加成了她的一种心病，不仅想要在各个层面上“模拟”出自己有着一个家的表象，还很在意自己周围的其他人会不会犯类似的错误。
就比如现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琳是不拒绝韦斯特和精灵真的在一起的，甚至多少有那么点乐见其成。
这个选择其实并不糟糕，平心而论，单单谈及韦斯特的个人条件其实很是杰出：有才华，会努力，没有暴力倾向，但又同时能在需要时拿出身为男人的担当和气魄，样貌仪表堂堂，年龄也很适合，距离老男人还远得很。若是要说他有什么缺陷，那便是其毕竟不是权贵出身，没有庞大的家族财产和人脉，但尽管如此，在经历了个人的努力和奋斗后，他也完全能算得上是新一批帝国的技术流新贵之一，有不低的社会地位。
这完全算得上是金龟婿了。
虽然精灵总让人觉得她适合更好的，但放眼望去，她现在接触的人中真的还有更好的吗？要么就是没有能力，有能力的不是太老就是性格不好，再就是早就有婚约在身甚至已经结婚或有了情人——真要挑选，要找到比韦斯特更好的不是不可能，但这种事情本就不是要找一个“所有人中最好的那一位”，而是“机缘巧合下颇为合适的那个人”。
问题是，精灵自己并不觉得她到了需要结婚的年纪。
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一个人类结婚，种族差异毕竟是一座不可忽视的通婚大山。
何况，即便真的还有另外一个男性精灵存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也并不意味着精灵就必须要嫁给他啊。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就算全世界只剩你一个男人了，你也别指望我会嫁给你！’
只是单纯的不适合而已。
胡思乱想中的精灵微微动了动肩。
长时间的僵硬会导致一种极强的活动欲望，进而演变成内心和身体上的双重瘙痒。
她没忍住。
而代价就是疼痛刺激地她扯了扯嘴角。
以及韦斯特的唠叨。
“艾，希尔，你肩膀那儿的骨头还没长好，现在的活动需要日后付出更多代价才能愈合。”他小心地帮精灵揭开了小片的血痂，除去了必须除去的少许感染导致的代谢废物，“我知道不动会很不好受，可……”
他愣住了片刻。
“……哦，我都忘记了，希尔你也是医生，我这么说真是多嘴了。”
精灵笑了一声以作回应，但之后两人间不再有交谈，这种沉默直到韦斯特需要帮她处理下一处伤口时才被打破。
“那个……希尔，我可能需要……”
他没说完，但精灵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精灵后腰侧有伤，但真要治疗或检查需要把她的裤子往下拉一点。
可……
精灵叹了口气。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这根本不适合问啊！
她都把整个背都光给他了，这种事情就不该男人主动一点吗？还要找她要许可？
“没事的。”
精灵只能这么回答。
就这样，精灵趴在毛绒绒的毯子上，默默地感受着某人的手指以某种谨慎的姿态接触到了她腰部的皮肤，感受到了某种织物下移所带来了羞耻感。裤子其实并没有被往下拉太多，只是堪堪过了髋骨以下，但考虑到某人如果真的一把她整条裤子都扒了她也不可能立刻跳起来，这还是颇让人有种不安全感。
精灵选择主动打破这种尴尬气氛。
“对了，我记得，你不是说想要成为一名疫医么？”精灵微微侧过头，能够看到自己侧后方的某人身影，“这可不是一名疫医要做的事情呢。”
韦斯特的动作似乎放缓了瞬间。
“确实如此。”男人没有否认这件事情，“我主要进修和研究的就是这方面内容，但医学上的很多事情，其实还是很相通的。”
似乎是某人的动作刺激到她了，精灵从嗓间轻轻哼了一身，那婉转的尾音让男人的手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即便他是一个听惯了惨叫也不会手抖的熟练医师。
精灵也察觉到了。
她急忙再次开了口，有点想掩饰自己发出某种声音的意思。
“那，你是怎么想着到这里来呢？这里可不安全，我想，志愿军招人时一定不是强制性的吧。”
男人一时没有回答。
精灵这才意识到自己未经思考地问了个不那么适合问出来的问题。
“因为我有重要的朋友在这里。”韦斯特开始重新给精灵包扎，“我第一次来这里时遇到了安队，也是他送了我一匹战马，帮了我很多忙，后来，我也就一直和他保持了联系。这一次，志愿军需要很多和恶魔作战过的军官加入，安队也就进去了。”
“何况……”男人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儿坦然和不好意思，“虽然来前线很危险，但这是一个很难得的积攒资历的机会，军功可不是能轻易获得的东西，而志愿军也恰好需要我这种有一定水平的医师。时光飞逝呢，希尔，每一年都很珍贵，我需要尽快地往上爬一些。”
“地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精灵知道很多人喜欢追求这个，但她自己并不会刻意地去为此付出努力——她没什么权力和财富欲望，“生命中还是有很多别的事情也是很重要的吧，比如欣赏一些美景，阅读一些书籍，交上一些朋友，你来前线……”
精灵的声音逐渐变轻，因为她敏锐地感知到了身边某人的情绪变化。
不会吧？
真的？
她知道韦斯特对她很有好感，可是，他也应该知道，如果他需要一个伴侣，精灵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别的不说，单单一个孩子，便是她愿意，也基本上不可能生得出来。一个凡人能有几年的青春年华？把期望寄托在一个在几年间都音讯全无，说不定已经死去了的异类身上，实属不智。
他又不是找不老婆的那种人——很显然，他的交友圈有的是那种容貌和才华都不缺乏的人类女性。
何况，虽然此时的两人确实已经算是重逢，但韦斯特决定来志愿军时可是绝无可能预知此事的。
“来前线挺好的。”男人给绷带打了个结，手法与几年前别无二致，“正是大家的牺牲和付出，才铸就了和平与安稳呢，这种英雄事迹谁不喜欢？”
他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没有刻意拖延时间，没有到处乱摸，而是有礼地帮精灵盖上了一层薄被。
“那么，我先走了，请注意休息呢，希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