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下雨了。
伴随着一阵冷风,先前还算暖和的天气仿佛在一瞬间就凉了起来,只是过去了一个夜晚,第二天就有不少人打起了喷嚏,开始急急忙忙地想加衣服。
至少琳就在外套下多加了一件。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几年的琳装束确实发生了不少变化,不再如同过去那般……
呃。
暴露。
衣服不衣服的只是个小小的个人问题,但气温问题还真不算一个小麻烦,至少全军的开拔时间都被后延了半天。
就为了让所有人都能在寒风中先喝口热汤。
这可以被认为是一种笼络人心的功利做法,但精灵还是更愿意站在一个理想化的视角去思考这个问题,比如,这其中暗含有不少人性化关怀,成了冷冰冰硬邦邦军纪的一种有效补充……
等等,怎么又绕到功利视角上去了。
看来事情果然是错综复杂的,妄想将其互相交织影响的不同的价值和意义割裂开来果然难如登天。
“这么冷。”琳的体格挺不错,力量胜过精灵许多,但在免疫力上则比她差了不少。此刻的她不是很舒服,甚至流了些清鼻涕:“吸……哇,这天气真反常。希尔,你昨晚似乎没睡帐篷,那一定冻死了吧。”
其实温度不算那么冷,至少和冬天相比还差得很远,但一切都怕对比——当人们适应了相对暖和的气候时,温度骤降是会对人带来很大的感官上的冲击。
“也不算整晚都没睡帐篷吧。”乌发的精灵跪坐在炭火堆旁,一边望着些微穿过了树荫的雨丝在热炭中激起了点点明亮的黄色火花,一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手中那碗热腾腾的姜糖水,“我后半夜回到了里面,睡了床。”
“哦……”琳想了想,但最终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八卦心理,“那……他呢?”
“他?”
“别装傻,希尔,你知道我问的是谁。”
精灵知道吗?
精灵当然知道。
她看起来也很坦然。
“你说韦斯特呀。”精灵吹了吹手中的热饮,“他很早就离开了,早在天亮以前。”
“你们没发生什么?”
“你想我和他发生什么?”精灵给了琳一个卫生眼,“男女之间又不是只能做那档子事。”
“哦,希尔,这种话一般都是借口,你还真想说男女之间有纯洁的友谊?”
“多少不那么纯洁,至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看法肯定会受到这种性别上客观差异的影响。”精灵知道这种有点儿说理性质的话可能不那么好理解,“但总体来说,是**意味更重一些,还是工作和友谊更重一些,我还是分的清的……琳,你自己不也说了么?男女之间的友谊一般不会纯洁,但有了一般,也就有特殊。”
琳张了张嘴,最终除了胡搅蛮缠之外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与精灵争辩的话。
“你总能说得一套一套的,比我以前的教书先生还能侃。”
精灵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两人在火堆旁休息了一会儿,琳在一旁看着精灵,发出了似是无意间的感叹。
“嗨,说是某人半宿没睡,后半夜还和男人一起不知道在帐篷里干了什么,但现在看来,她似乎精神还很不错呢。”
“你听谁说的?”
“耶?风言风语到处都是。”
精灵本不想继续说,但见琳很有一股不依不饶的气势,最终还是决定详细解释一番。
“呐,我不是说了吗?韦斯特和我还是比较纯洁的,没发生你想象的那些事儿。而且,因为他很早就走了,所以我还可以补一会儿眠,也没有半宿没睡那么夸张……是的,我上半夜是没进帐篷,可我也不可能醒着进他的梦啊——虽然看起来不太像,但也算是一种睡着了吧,最多说那睡眠质量很低。”
“你真的进他梦了?”琳兴奋了起来,“我就知道,希尔你总能做到一些神奇的事情……你没在他梦里见到你自己吧?”
精灵一下子就听出了琳话语中潜藏的台词。
“他梦里的我自己……你是想说那些小男生的春梦么?琳,我不得不说,韦斯特对这种事情想得可能还真的不如你频繁呢。”精灵摇了摇头,“他的梦还是很严肃的,大概内容就是他儿时的一段不太美妙的经历。”
“……唔,是隐私吗?”
“虽然他不怎么提,但那其实不算,毕竟很多人都知道那事儿,连我以前也不算对此一无所知。”精灵凝视着面前的炭火,望着赤红色的木炭依靠自身的热量扭曲着周围的空气,“他是孤儿嘛,而孤儿,通常都会有那种……经历。”
“哦……”
琳的情绪也低落了一些。
悲剧的力量是相通的。
在引起了共鸣的时候,尤甚。
精灵也叹了口气。
“但真要细说起来。”精灵必须要跳出事件本身,站在一个中立的视角去看问题,这才能得出真正有效的结论,“他梦境里的场景也并不具备那么大的冲击性——水灾是很糟糕,但因水灾而死的,被当场淹死可能只是少数。”
“你是说?”
“我是说,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是长时间的煎熬,韦斯特自己身上就有因为那次水灾激起的瘟疫所留下的痕迹。”精灵不想把话说得那么残酷,但事实如此,“而既然他深受噩梦和幻觉困扰,可能……见到家人的遗体那种场面会更具冲击性一些。”
琳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精灵的分析。
“这其实可以有很多解释,包括潜意识对一些场景有些规避什么的,但我更倾向于这是因为还有其他灵魂也参与了这个过程。”
“灵魂?”琳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死人的吗?”
“可能吧。”
精灵在很多时候都会说可能这两个字,但有时候表达的是“万一”,有时候却是“一万”。
至于这一次,琳听出了是后者。
可能不到一万那么多,但百分之六七十的把握可能还是有的。
可能。
“所以,你和他说了吗?”
“当然。”精灵点了点头,“这没必要瞒着他,而且我还告诉了他我设想到的几个比较方便的解决方法。”
“这办法都有啊……也是,毕竟是希尔你嘛。”
精灵当然并非无所不能,但那多半指的是她容易在“量”上力有未逮。如果单纯指新的可能性,精灵所能办到的事情还真的堪称神奇。
只要她想象的到。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小小地冲击一下他的灵魂,那可以动摇纠缠其上,却又没有身体作为依托的其他力量。”精灵把手里的碗放到了一边,“我能做得到这件事,而且也能把握的了分寸:不至于太强伤到了他,也不至于太弱而没有成效。”
“听希尔你的口气,办法一定不止这一个。”
“啊,当然,办法很多。”精灵不否认这一点,“但这个方法确实简单,风险也小。其他方法,比如借用自然力量,或者提高他自身灵魂实力都不会有那样立竿见影的效果。”
“这样啊……那,这个办法效果好吗?”
“说实话,我不知道,毕竟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嗷。”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了不对,“欸?你没试试吗?听他那么早就走了,你又说解决办法这么快捷简单,我还以为问题搞定了呢。”
精灵歪着脑袋,托住了自己的腮。
“没,韦斯特下不了决心。”
至于原因……
他没说,精灵也没问。
但那其实很好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