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精灵没有再次尝试进入韦斯特的梦。
不仅仅是没有进入韦斯特的梦，实际上，她根本没法把哪怕一丁点儿时间放在这个方面。
不是因为她对韦斯特的态度发生了变化，而单纯因为全军如同一只收紧了的弹簧，开始为接下来的事件积蓄力量。
就在午后不久，就在全军于额外的半天休息刚刚结束，正准备启程开拔的那一阵子，大家伙都得到了来自上级的消息，要求暂停目前的计划，做好面对其他决定的准备。
没有人喊精灵，这当然也是惯例了：在‘云雀’中，但凡有些身份和地位的高级军官或者其他人员，只要是有权随时面见将军参与会议的，通常都要有自己主动发现问题的能力，不要真的等人来喊。
早在有人来喊前，他们就自觉跑到主帐那里去了。
就像精灵一样。
这不是潜规则，只不过是有这种素养的人更容易上位而已。何况，许多会议其实不是每一个有资格参与的人都必须参与的，而如果真有人必须参与但又没有参与……
到了那时候，当然会有人来喊的啦，传令兵就是干这种事的嘛。
而且不是只喊一个人，而是各个连队跑个遍。
不过话又说回来，精灵不属于任何一个连队，就算真的被喊也不是收到那种“所有人集合”式的消息，而是会有一个专人来通知她。
她嗅到了一股夹杂着刺鼻臭味的血腥气。
在接近了那高扬的帅旗之前。
好像不是很妙……精灵经常嗅到这种气息，而通常而言，这不完全会是人的血，而更类似于人血和魔化生物的血夹杂的味道。
而魔化生物的血，有着有别于恶魔和人类的那种纯粹感，满是一种扭曲的恶意。
至少精灵是这么觉得的。
虽然其他人并没有觉得这种味道有什么特殊。
他们只觉得这是单纯的血腥难闻而已。
这股味道有部分来源于几名一看就风尘仆仆，身上还带着血迹，甚至还打着绷带的士兵身上。当精灵赶到时，正见到他们在军官堆中与人交谈，看起来是在汇报发现。
见精灵靠近了，男人们让开了一些位置，让她可以不与人推搡碰撞就直接走到人群当中。
在这种时候，那她当然是当仁不让了。
循着那股味道的主要来源。
然后她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在皮甲外套着军官披风的男人，他正提着一个血淋呼啦的暗红色肉块，向周围人展示手中的那肮脏的物件。精灵的目光没有第一时间放在他手里的东西上，而是先看向了这个人。
就和更外侧的那些士兵们一样，他也是风尘仆仆的，一看就是一直和那些士兵待在一起的连队指挥。对于精灵来说，这位男士的容貌不是很脸熟，这也进一步佐证了他是那些游荡在外，有相当大自由权的队伍指挥官之一。
这样的军官相对普通士兵而言肯定能够得到额外的保护，可即便如此，精灵也看到了他身上皮甲上的几道裂口，以及其下表面上沾上了黑灰的绷带。
这……
精灵一眼就看出了那些裂口恐怕来自于人类的武器。
唔……
问题好像有些严重了。
那位军官又抬了抬沾满了黑血的右手，扯着一些黑色的毛发晃了晃手中的球形物件。
“是那群鬼东西袭击了我们。”他一边看着面前正读着报告的将军，一边不忘继续向周围的同僚展示手里那玩意儿狰狞的面孔，“我还特意带了个脑袋回来。妈的，杀恶魔也就算了，还有这些隐藏的怪物在搞破坏！你们……哦……对不起，希尔……小姐。”
“没事，让我仔细看看，好吗？”
“喔，当然可以。”
那是一个魔人的脑袋。
虽然魔化变异会把许多生物的模样变得奇奇怪怪，但再怎么变，和大脑有关的颅骨还是要遵守一些“基本法”的，不会让整个头的形状变得太奇怪，大多只是让脑袋“多出”几个部件，再整体修修边，所以其在变异前属于什么生物并不那么难认。
但认出了那是魔人的脑袋也只是第一步。
忍受着面前的那股怪味儿，精灵细致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脑袋。可以看见，除去显得棱角分明到快长出尖刺来的面部轮廓，这个魔人脑袋最大的特点便是侧额长出了一个具备金属色泽的弯角。
很大的那种。
再加上这个颜色……
这通常意味着那位变成了魔人的可怜人已经遭到了很深的来自地狱力量的腐化，已经开始彻底脱离属于人类的身躯和属于人类的许多特质。
既然如此……
精灵望向了其脖颈处的切口，见到了沾满了黑血和尘土的黑红色血肉，黄白色筋腱，以及灰色的颈骨上有好几道错杂而又不吻合的刀口。
看起来，砍它的脑袋还真废了帝国人不少劲。
虽然马刀不适合砍头，但是，拿刀的人可不是新兵蛋子，砍成这样只能证明一件事。
这家伙骨头可真硬。
“将军，这些家伙好像还组织起来了，还有剑有弩。我们的装备可不是用来针对它们的——我们连盾牌都没配！”
“行了，去洗个手吧，我知道了。”将军挥了挥手，“对了，把脑袋留下来。”
有一位参谋在一旁锁着眉。
“这些魔人的智力水平都达到了这个地步了吗？还会使用武器，知道埋伏和偷袭……”
“它们从来就不蠢，只是常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已。”将军对遇到这种事情似乎早有准备，“这种事情一直在发生，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只能说是迟早的事情。”
“可这数量……”
“这数量确实有些多了，我不太相信在我们的地盘上会有这么多邪教徒。”将军踢了脚地上的脑袋，让它滚了几圈，“而且听起来还全副武装着。”
“那不是我们的武器吧？将军，我们有大规模使用长剑的部队吗？”
“有，但他们的剑也和我们的不一样。”
将军拔出了手中一直握着的一把长剑，而精灵这才注意到这才出现在将军身边的新武器。
好吧，她承认，她对这种东西不太敏感。
将军举起了那把带着些微豁口，还带有没擦干净血迹的武器。
“这是很典型的骑士用十字剑。”拜尔顿将军眯着眼，仔细地观察着那依旧闪亮的剑刃，“看这金属纹路，还算名贵货呢，只是上面有兵击留下的豁口。”
“骑士团的武器？”
听着男人们的交谈，精灵扯了扯自己的嘴角。
其实，说是骑士团和军部分开，但今天的骑士团也被拉进了云雀，她不觉得有人能变异而不被发现。
除非是在外的某一整支连队都遭了殃。
可即便如此，失去了一支队伍的云雀也不会对此一无所知啊。
将军蹲下身，也不嫌弃那头颅的肮脏，伸手就扒开了它的嘴。
“嚯。”他笑了，转身抄起了一旁用于搭建帐篷修筑工事用的铁锤。
然后，举起，用力。
精灵微微侧过了脸，看到几点血污甚至飞溅到了旁边军官的靴子上。
她果然还是有些不适应，不能像身边其他人一般目不转睛。
“果然。”在一片狼藉中，将军拾起了一小枚闪亮的金属块，“在假牙上印标志这种风气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兴起的。”
“是西边的……”
“哼。”将军把手中的假牙甩到了一边，“就知道西边那些蠢货靠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