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勤处的人开始发盾牌了。
这是一种很罕见的情景，就连精灵——虽然她不算什么军事专家，但好歹也算有了几年的军旅生活——也觉得罕见。盾牌本身当然不是什么很稀罕的物件，帝国军也有热衷于使用盾牌的军事传统，但与恶魔等怪物作战的目标以及强调机动性的战术特点都决定了，帝国士兵们似乎总是处于缺弦缺箭，再不济就是争马匹争饲料的状态，盾牌这玩意儿还真没多少存在感。
虽然精灵总是能在各个角落看到几面或是被撑在地上，或是靠在箱边的方盾。
“还是有盾牌好些。”在普通士兵们分批去拿盾牌的时候，精灵听到一位臂膀上绑着纱布的军官在和同僚交流经验，“和那些魔人打有点像是对付真人——那帮王八蛋还知道把武器投掷出去。没有盾牌的话，这种攻击方式实在是难以招架。”
“呵，投掷武器。”所谓的同僚是另外一个连队的大队长，“真只是投掷武器就好了，我还见到了拉弓射箭的。”
“射箭？它们还能干得出这么精巧的活计？”
“精巧？伙计，射箭不算什么精巧的活，而那帮怪物中也有些更聪明的，射箭这种事情还难不住它们……”
如果魔人会射箭，那么他们的射击一定又准又狠。狠自然是因为它们力气大，而开弓是一个力气活，至于准……
似乎被地狱力量影响的怪物的空间感都很不错，精灵自己就曾差点被某一头恶魔一飞斧劈成两半。魔人没有恶魔那种能耐，但总的来说，也不会有多少人愿意站在这种怪物面前赌一赌对面的准头会飘到姥姥家。
不是以防万一，而是确实风险太高了。
“不，我不是说射箭。”第一名军官摆了摆手，“射箭不算那么精巧，但保养那柄弓呢？保护它不被雨淋呢？上油、调弦呢？就凭它们那满手的爪子？”
第二人这才领会到同伴的意思。
“喔……是哦。”
精灵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所以没有一直在附近听他们谈话，可当她办完了事，再次回到了这片区域后，那两名军官似乎还在谈论相关的话题。
“我感觉它们确实会打铁。”说话的人双手抱胸，“再不济也会磨刀，我总觉得它们的武器状态比我们想象地要好上不少。”
“呵呵，感谢这一点吧。你是愿意被一把快刀伤到，还是一把满是锈迹脏污的垃圾？”
“当然都不愿意，但至少垃圾刀不太能把人当场砍死，适合让人临死前还能拉个垫背的。”
“你也就这么想想吧。我听侦察队的人提过，在魔人居住过的废弃村镇里似乎有人动用过火炉和铁匠工具，它们中肯定有能做这种事情的怪物。”
奇怪吗？其实不奇怪吧，或者至少精灵不觉得这很奇怪。
从来没有人说过，魔人会丧失以前的记忆，不是吗？精灵以往没有和真正彻底变异的魔人接触过，但她也和两位深受影响者有过交谈的经历。就她感觉而言，他们最大的问题除了出在身体上，也只是心理和价值观念会遭到严重的扭曲，所以，如果有一名铁匠变成了魔人后仍会打铁并不出人意料。
虽然那于它们的外表很不相符。
“不提这事儿了。”精灵来也只是凑到了上个话题的尾巴，他们很快就谈到了新的问题，“这次怎么有这么多的筝形盾？”
“你说那些鸢盾？”
“真要是鸢盾就好了，好歹长到可以在地上借些力，我看它们好像有些太短了。”那位军官对配给的盾牌样式有显见的不满，“怕是只能一直举着了，那可费劲地很。要我说，要么干脆给面圆盾，要么就来那种大方盾，那都算好用……”
同伴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你傻……带个那么大的方盾你还想骑马？短鸢盾可以一直背在背后，也可以在骑战中使用，而方盾呢？至于长鸢盾，那就更傻了。”
“怎么？你把我当弱智？觉得我不知道盾牌是斜背的吗？骑在马上一样可以背长鸢盾，而且骑战用长鸢盾更舒服，还能护脚。”
“等你到了崎岖不平的地方，到了需要上蹿下跳上坡下坡的时候，你就知道你口中那‘可以借力’的长尾巴有多么绊脚碍事了。”
……
正常人在听到“崎岖不平”这种话时不会有什么过度的联想，最多只是诸如“哦，大概不在平原了”的这种还算直观的感受。可精灵不一样，她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山区。
也是呢……
就是那些“外国人”居住的“非本国控制区域”。
诚恳地说，精灵并不认为这种行为算是哪门子的侵略，毕竟，在这种糟糕的大环境下，帝国人如果能够代替那些可怜的农民们不靠谱的领主为他们提供保护，或者哪怕仅仅是把他们组织起来，都算是造福整个人类社会了。
但她到底止不住去要去多想想这个问题。
直到她看到了士兵们有些新颖的对盾牌的适应性训练。
无需她询问，在这关口儿跟在她身边的一位护卫就主动解释了下士兵们的训练内容。
“他们主要是靠这个训练了解了解身边同伴的能耐。”他解释说，“主要是为了解决右翼恐惧的问题。”
“右翼恐惧？”精灵大概猜到了其中的含义，但还是希望能听听详细的解释。
“因为我们都是左手持盾。”此刻当着精灵护卫的一位近卫也很热心，“不像骑士团的那帮人喜欢拿盾牌玩些花活，我们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紧密列阵，用盾牌护住自己左半身，以及左手边同伴右半身的。”
“所以最左边的人没有左边的同伴需要保护，而最右边的没有人来保护他的右半身？”
“是有这种情况，但相对还比较次要，因为最左边的人任务变轻了，拿盾会更灵活些，而最右边的一般也是最强的那几个人，大家通常不需要为他们感到担心。”近卫解释地很耐心，也很详细，“主要是一旦开打，大家都有喜欢往右挤，往后退的习惯，毕竟这样可以多保护自己一点嘛。只是，一旦大家都这么做，整个队伍就会不断右压，甚至扭曲旋转起来，尤其是在用不那么宽的鸢盾的时候，这种现象更明显。”
“队形遭到破坏一定是难以忍受的吧。”
“那是当然的，希尔小姐，所以，现在需要进行一些适应性训练，额外强调一下这方面的内容。”那位近卫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其实，本来我们也是去对付魔人，没有那种漫天的箭雨需要面对，所以也不那么需要把自己和战友护得严严实实，何况……”
他最后再次提及了地形的问题。
“何况，将来我们要战斗的地形估摸也比较复杂，可能也不一定适合一群人紧密列阵了。”他笑了笑，“参谋们都认为，灵活些会更好，这也是我们选短鸢盾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