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笔尖摩擦着书页的声音持续了许久,最后在一声低响中结束。
「...唉。」
尘劫非将本子放入怀里,双眼垂下,看着眼前一直叹气的艾露。
「你已经在这边叹气一小时了,不仅影响到我的兴致,还糟蹋了我的心情。」
「...哦。」
艾露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
雨滴淋漓着玻璃幕墙,模糊了艾露的视线。
「这雨下的好闷啊。」
「恐怕跟雨没关系。」
从椅子上起身,尘劫非走到艾露旁边。
「嘛,虽然要持续几周就是了。」
雨点小...
雷声大。
透过雨幕,尘劫非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
「皇家学院受到攻击?」
军营里,坐在铁椅上的将军收到了一份报告。
火红的尾辫从后脑束住,脑袋倾靠在拳上,狼瞳闪闪发光。
「你们不去想着打仗,倒有闲心管这档事。」
嘴角挂上狂野的笑容。
「是不是平常训练太松了?」
「没——」
滋——
一道雷光洞穿墙壁,带着些许电弧崩散而开。
「啧,我让你说话了?」
穿着战铠的女性拍了拍自己的披风。
「不过这次倒是算你歪打正着。」
正想着怎么去见那家伙。
「啧...步兵营单独操练,其余人等原地驻防。」
出了军营走到战防前,手指缠绕上一条电流,朝着右边重重挥下。
「越此线者,杀无赦。」
干脆利落的转身,一道延长百米的雷光轰然炸裂,照亮了在披风乱舞之中仿似炫耀一般的『雷』字。
——————
「哎,你知不知道我们这的学院被攻击了?」
「这事都传的跟风一样快,据说连院长都生死不明!」
...
今天听了多少这种话题了。
男子坐在街边酒吧的座椅上,扣着酒杯的手轻轻摇晃。
「据说这件事和东陆还有点关系!」
「跟东陆?这...怎么扯上的?」
「我听一个亲戚说,学院当天和东陆似乎有比赛...」
...
您家亲戚挺厉害的。
稍微耸了耸双肩,男子发笑的嘴角一瞬而逝。
「想到什么好事情了?」
带着稀疏胡茬的酒保擦拭着玻璃杯,保持着微笑问道。
「啊,这次都足够我带三个女人组建家庭辞职不干了。」
「少来,就算有女人你也不会带走。」
男子默默无言地用手指了指空空如也的酒杯。
「所以,这次有多少?」
酒保毫不在意的往里头倒酒。
男子伸出一根手指。
「...这个数有点多。」
男子点头。
「而且是荧。」
咔——
酒保愣了一下,随即不动声色地将出现裂痕的玻璃杯放进柜子里。
「失礼。」
谁?
「边防的那个。」
手中的杯子再次放下,同时还有两声轻响。
「西军的皇。」
付完钱后,男子起身离开。
酒保手中动作不停,头微微下垂,随即身形一颤。
脸上在一阵僵硬的微笑之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伸出手指将两枚金色的硬币小心翼翼地塞入怀中。
太多了,哈维。
没办法。
这笔钱就算赚不到也无所谓,可我就是想要。
雨滴溅在皮革衣上,发出滴答的声响。
暗杀的时候可不能这么响。
————
「这把年纪了,身子骨都不好使喽。」
一位老人佝偻着坐在熏木凳上抽着烟斗,背后影子被匠炉的火焰映照的摇摇摆摆。
嘴里吐出一圈烟雾,慢慢变成了一把手枪状的烟云。
「这可真是稀客。」
不去管空无一物却仍在燃烧的匠炉,老人从匠炉房遮掩的黑布下探头而出。
和善的面孔上是慈祥的笑容。
「你这老头子还是这么毛发旺盛,就不怕哪天烧着了?」
从门口处传来嘲弄的声音。
「呦吼吼,所以我除了遮挡视野的毛发以外,其他就不管了。」
老人乐呵呵的顺着自己快触及地面的胡须。
「倒是你这个雇佣兵,来糟老头子这里怕是有什么事情。」
「叫你做个玩意。」
「如果是武器我可不造。」
「喏。」
哈维从手里丢出一袋东西。
老头随手接住,感受到里面的重量之后嘴巴一颤,差点把一口烟咽下。
「...做什么?」
「棺材。」
「...」
老头沉默了许久,将烟斗放在桌上。
「要多久?」
「三天之内,如果人手不够的话还要——」
「我要你来。」
老人眯着的眼里闪过一丝锋芒。
「...一天。」
「行,明天我来拿。如果我人没来...」
哈维顿了一下,随即耸耸肩。
「应该不会。」
「...」
老人没有接下话题。
「我走了,别太想我啊!」
「鬼才会想你。」
「切,真冷淡。」
哈维回头走出铁匠铺。
鬼吗...
没准还真是这样。
哈维大笑起来。
老头看着哈维离去的背影,再次抓起烟斗,深吸了一口。
「...没烟了。」
————
轰隆——
天空不断传来雷与电的交织。
原本的毛雨此时也如密集的子弹一般从天上坠落。
「啧,几年没回,路也变得难走。」
雷狄的军靴沾满无数泥泞,几根毛发如触静电般竖起。
「要不是...啧。」
低头看向脚边几乎看不出路痕的绿草地,雷狄不悦的眯了眯眼。
从我所在的西面军防到菲斯蒙德帝国,只有两条小路可走。
脚下这条路程最短却也最危险,几年前就已经被完全封锁了。
如果不是这样,这条路本应该还是好走的才对。
或者我本来就不该选这条路?
雷狄眺向远处的城市,再看向眼前一望无际的森林,忍不住啧了一声。
电火花成群结队从身体向脚下窜去,闪电像波纹一样波荡起伏的向外叠进。
「荒。」
如同触碰到火苗一般飞速燃烧,森林成片燃烧起来,伴随着大雨的滋滋声和电流声发出悦耳的乐曲。
「这样就快多了。」
雷狄咧嘴笑起来,放宽脚步从一片炭木群中穿过。
不过这雨好烦人...正好我也有些无聊。
雷狄将手掌升高,似要抓住云层一般,天空中正好瞬亮的闪电如同扭曲了一般转了个弯。
以雷狄手掌为中心,闪电全都不自然地扭曲成一道圆环。
「煌。」
一道巨大的闪电在天与地之间连接,云层无声散开,如同纸板中间裁剪下一片空白圆圈。
阳光顺着蓝天照亮了一大片区域,数道虹桥悬在天空。
「好了,在我这条军犬到达家门前,看看有多少『欢迎』我的家伙吧。」
————
看到绚丽的闪电之后奇异的景观,能瞧见的人几乎都兴奋的讨论起来。
只有哈维看不见表情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消音器。
那个位置...在第二个森林群附近。
没有五花法师级别的水准造出那么大动静,等于找死。
嘛,毕竟是那个雷帝,估计有几只都当口粮了。
想暗杀这种目标,不是疯了...
就是想死了。
哈维再次自嘲一声,心里默默盘算着雷狄走的路线。
敢从五星炎狮的地盘上穿过的人,在邻近的地区估计也没几个。
刚刚的闪电正好证明了目标人数不会太多。
那条路线在被封上以前有幸走过,从时间来看至少两天。
以她的作风,基本上附近的魔兽都会被惹个遍,到时候就是和狮子一起的欢乐狩猎时间。
具体战力还要现场看过才知道...
哈维朝着城门口走去,出城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好像是长久以来禁锢自己的枷锁...
又好像是某种...动力。
「只要在第二个森林群到第一个森林群的途中埋伏就好。」
在此之前——
————
夜晚。
「原来蝎子肉跟螃蟹吃起来有点像。」
只在一层圆洞下,繁星闪烁,月光低垂。
坐在尸骨与毛皮堆积成的长椅上,雷狄呆呆的吃着和树木一般大小的蝎尾。
火堆旁分散串着兔子,香味引诱着周围的野兽发出低吼声。
「好想喝酒。」
啃到一半已经觉得没味道的雷狄随手将蝎尾丢到森林里,不一会便传来兽吼。
「我给你三次机会。」
雷狄似乎感觉不到烫一般抓住火堆旁的树枝,将兔子拿下来。
「杀了我算你们厉害。」
喷香的兔肉刚要碰上朱唇,突如其来的冲击使雷狄的头微微倾斜。
滋滋作响的电磁圈攀附在暗红色的秀发旁,雷狄单手夹住掉落子弹的其中一颗。
「两次。」
三发,没有被电解,钨钢头穿甲弹。
能搞到这种弹药的人,在这一块可不多。
啪嗒一声,脚下升起一团黑雾,雷狄口鼻处冒出一阵电流。
刚刚的子弹里蹦出来的。
不是瓦斯,遮挡视野还能剥夺嗅觉...
II-I型对人火药...军方啊。
「一次。」
丢失了视觉和嗅觉的雷狄仍坐在尸堆上,似乎一点也不慌张。
皮肤右侧传来冷意,后方乱糟糟的杀意中有一股特别精纯。
「啧。」
一大堆飞行物和身后突然不见的气息,雷狄不过瘾的咧了咧嘴。
这个帝国内的叛军只有这点水平,太扫兴了。
无数雨滴凝结的冰刺围绕成一圈包围网,与电磁圈发出激烈的碰撞,刺尖甚至越不过圈内半步。
至于身后突然传出的吸铁声,更是懒得去管。
近身刺客这个行业,一年没见过了。
「皇。」
周围的空气猛然凝结,只听到冰刺和铁器的瓦解声,以及扩散到千米的电流声。
被土崩瓦解的千米荒芜内,刚窜起的小火苗幻化成烟,却又被雨细细安葬。
「啧,死的高兴点吧,废物们。」
雷狄从怀里掏出黄色的魔晶捏碎,熟悉的麻痹感逐渐回归。
怒头上一不小心用太多魔力了。
起身后,原本的尸堆也变作黑色的粉末,消散在空气中。
原地看了一下,此刻宛如在森林中豁然开朗的大缺口,雷狄无声的淋着雨继续上路。
这个地形...
嗯...
与我无关。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