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的在雪地上走,被披风包裹着的尸体也已经不再渗血。
「白天...幸好冷国的天色没那么早亮。」
微微的喘着气,雷狄默默的朝着另外一侧绕过去。
虽然不是冬天,但湖层还是有碎冰,足够这个体型的我作踏板了。
...
雷狄眉头一皱。
摸了摸自己变小的身体,想像自己踩在小小浮冰上的情形。
...我还得感谢不成?
跨过一大片雪原,帝国那壮观的城门出现在眼前。
闪烁七彩的冰棱带着一闪而过的流光镶嵌在城门上,冰晶铸造的千斤闸充满魄力的陷在地上——倒不如说菲斯蒙德境内,皆为冰铸。
「给我上去啦!」
顺着城门摸索到高达数百米的城墙外,四处寻找一个标记,随后用力将哈维的遗体从标记处一抛而上,丢到城墙里。
以前经常从这被老头子扔到墙后的花丛,太熟悉了。
「嘿咻——」
从附近冰冷的湖泊里捞出几块比较坚硬的冰岩,用力扔在高墙上,随即便卡在缝隙中,形成了一个个踏足点。
脸色不变的将手放进冰湖中的漏洞里,拿出来后确认手掌上挂着的水珠能被冰冷的城墙吸附住,踩着墙壁缝踏向第一块冰岩,左手扣紧缝隙,使劲一踏用右手抓住另一块冰岩。
如此反复几下后,带着满是破皮血茧的双手登上了城墙,随后往下望去。
尸体正完好无损的躺在一大片压倒的松软花群中。
好。
露出有点调皮的笑容,雷狄朝着另一边的花群中跃下。
——
——
噗!
像是被柔软的床弹起,软乎乎的感觉缓解了自己的冲击。
这种厚大面积广的霜花,只有这种国家才种植。
从霜白的硕大花床上爬下,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碎冰晶,将另一边的哈维给拎了起来。
身体已经逐渐适应了,接下来自我保护应该是不成问题,只是魔法...
「啧,烦透啦!」
从拎着转变成扛着,拿出怀里的信纸,从花园离开寻找着一户铁匠铺。
没绕几个弯,淡淡的熏烧味从鼻子处钻了进来。
「意外的还挺近。」
看向眼前这个略微简陋的铁匠铺,雷狄不知道这么早应不应该打扰。
「...」
大不了被人骂一顿,丢进棺材里赶紧走吧。
叩叩
「咳咳,那个——」
吱呀——
老旧的木门发出令人不适的声音,里面走出一位抽着烟的老人。
...有人醒着啊。
「失礼,请问库珀·达勒罗尔醒着吗?」
「呦吼吼,老头子就是。」
库珀一脸微笑的低头看着雷狄。
「小姑娘不知道有什么事呀?」
小...
雷狄一脸复杂的将信纸塞入怀内。
「...是本人就快多了。我是替哈维·修恩来领棺材的。」
库珀吸了一口烟,缓缓问道:
「...那小子呢?」
雷狄用手指了指肩上扛着的人。
库珀的脸色僵硬了一瞬间,轻叹一口气,转身进入屋内。
「老头子把棺材板抬出来,小姑娘等等。」
「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看得出来你力气很大,但我这把老骨头还健朗着!」
正说着,只听见里面传来了七零八落的声音,有铁器落地的脆响,似乎还有某些...碎裂的声音?
...真的没事吗。
里面听不见动静,随即木门缓缓打开——
眼里最先出现的,是镶嵌在棺材头部的一枚勋章。
...遗风的勋章吗?从那次镇压以后本打算忘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
不温不火的子弹,带着一些不规律的坑槽,这就是遗风勋章的所有面貌。
咚的一声落在地上,库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臭小子说他自己会来拿,就给他整了个一点也不好看的烂木头,结果...」
主打黑白两色,比正常的造型更方正,外壳修整了许多,侧面上多了几道竖沟,远远看上去——
像是能够安静放着精密器械的精致枪盒。
雷狄伸手将棺材板挪开,把随便用披风乱裹的尸体丢进里面,顺便将怀里的另一包碎零件也丢进了里头。
「我可算是仁至义尽啦!」
将棺材板合上,雷狄再次脸不红心不跳的扛在小小的肩上。
「...」
库珀默默的擦了一把汗。
「老人家,我走啦!」
看着步伐稳健的小女孩扛着一个与身躯不符的棺材,库珀捋了捋苍白的胡须。
「那就是雷帝啊...」
吐出的烟云变成雷电劈过来的时候还真是吓了一跳。
「让她用了禁咒吧,臭小子。」
让那个雷帝送你一程,可是风光的很。
回到屋内,库珀抓起烟斗深深的吸了一口。
抬头望着好似要垂落的天花板,眼睛睁开,却又缓缓闭上。
「老头子要记的人又多了一个喽。」
——————
雷狄扛着棺材,走在日出的朝霞下。
跟着连地图都标注好的信纸路线行走,经过无数遮挡视野的苍白景色,尽头处的亮光使雷狄微微眯眼。
在这突出的峭壁上,可以俯视连接着无数翠绿茂林和溪流的山峦,以及眺望离这更远的那端——
飞跃无数山河城池的要塞废墟。
...下葬的地方还意外的挺一致。
「从这边可以看见数万米远的边风吧。」
这可不是一般枪手的视力。
两个笨蛋都喜欢待在同样的地方,这就是所谓的夫妻吧。
「连洞都挖好了?这可真是省事。」
犹如内心被挖了一块空在中间的土洞,此时多了一副棺材。
正准备用手捧起土堆时,雷狄像是想到了什么般停下。
「...瑟薇在边风的时候跟我说了些话。」
啪嗒——
散落的土块盖在下半部的棺材板上。
「像是某个笨蛋喜欢想着各种法子偷窥人家洗澡。」
啪嗒——
「又或者被抓住后像个笨蛋一样告白。」
啪嗒——
「然后另一个蠢材接受了那个笨蛋一样的告白。」
啪嗒——
「结果没过几天连姓氏都改了,傻得没药救。」
啪嗒—
「她说,如果有一天遭难了,她会挑一个能看见他的地方。」
啪嗒—
「我离开边风的时候,她说,下次见面会让我抱抱小孩。」
啪嗒—
「我行军到西防时,有个人带着帝会令来通报。」
啪嗒—
「哈维·修恩意欲带领『遗风』叛国,动机是朝法师协会总部的一枪。」
啪嗒
「边风要塞未开一枪,最终因为一件事而满城硝烟。」
啪嗒
「法师协会分部击杀了一位叫瑟薇·修恩的说停使。」
啪嗒
「法师协会战损七百二十人,死亡一万三千五百六十二人。」
啪嗒
「边风要塞战损零人,死亡七万八千四百九十一人。」
啪嗒。
漫长却又短暂的填土工作,即将结束。
逐渐填满的土洞中,只剩下一小截棺材头。
面无表情的用手臂擦拭额头上的汗珠,捧起最后一抹黄土。
「她说。」
黄土洒在棺材上,只剩下一点缝隙。
「这辈子被你偷窥,是她赚到了。」
在手掌压实黄土的声音中,坟墓落成。
从树上抓断几根树枝,插在这块坟墓上。
啪啪。
雷狄拍着手,从这望向看不清的远方。
凝视了许久,直到阳光刺痛自己的脸颊,眼睛才再次聚焦。
「...嘛,随意啦。」
随着小小的红色身影离去,只剩下太阳透析树枝的影子,延伸向无尽的远方。
——————
「有酒喝吗?」
「嗯?」
刚刚开业的酒保正准备拿起调酒器,却发现一个小女孩爬上椅垫叫住自己。
「你...还未成年吧?」
「...」
呜哇...
一脸凶相的看着自己,我说什么惹她不高兴了吗?
「少废话,酒!」
「...唉。」
酒保一脸无奈的调了一瓶透明偏蓝的酒水出来,虽然大部分都是果汁。
咕噜咕噜——噗哈!
「这能叫酒吗!?」
不满的声音从小女孩的嘴里发出来。
咕噜咕噜——
「嘛,还挺好喝啦...原谅你啦!」
「...谢谢。」
酒保哭笑不得的擦起玻璃杯。
暗红的长发,凶巴巴的眼睛,硬要说的话就像狼眼一样。
真是奇特的小女孩,简直就像...
...
意识到不对劲的酒保手突然顿了一下。
「...干么(嘛)啊?」
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看的酒保,雷狄微微挑眉。
「...你认识一位叫哈维的人吗?」
雷狄手指抖了一下。
「...哪个哈维?」
「哈维·霍恩。」
气泡声不断在水中响起。
「不认识。」
快速抓起杯子一饮而尽。
「我只认识一个叫哈维·修恩的。」
「...也对,叫哈维的人多得是。」
酒保保持着微笑擦拭着玻璃杯,将杯子放入橱屉里。
「丢这了。」
雷狄将一枚金币弹在桌上。
「不喝了吗?」
「不喝了。」
雷狄跳下凳子,伸了个懒腰。
「我可不想喝酒的时候被人给捅死。」
酒保默默的将橱屉里的刀放回原处。
「...抱歉。」
雷狄摆了摆手。
「真是...」
这不是有吗。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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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累死人啦!」
雷狄泡在浴缸里,闭着眼带着傻乎乎的表情享受肌肉缓解的舒适感。
「就夏(像)在冬天挤(洗)热水澡一样...」
泡了许久,带着粉红色泡泡轻飘飘的浮出来穿衣的雷狄,看到了客房里桌上的一张纸。
「『神明在实现众人的愿望之时,亦会吸取相同程度的信仰——』」
每个地方都会有的啊,教会。
「嘛,随意啦。」
倒是自己的身体...禁咒的后遗症没有明确的时间限制,所以具体什么时候变回来也不好说。
「在这边呆一个晚上就走吧。」
话说回来...
我最近说话方式是不是越来越像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