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婆婆遇害以后,我搬离工房暂时住在欧妮娅姐家。莱伊朵蜜姨母表示婆婆此前立下过遗嘱:她死后工房里的所有财产都交由爱丽丝·玛莲继承,但任何人不得再使用‘粉色恶魔’工房进行营业。
拿到遗嘱书时,看到婆婆的签名我倍感难过。虽然这段时间我并不想过多地谈论婆婆,但最后我还是接受了这份遗嘱,毕竟这是她给我留下的所有东西。
之后的一周,我每天都会跑回工房,一个人静静地待在那里直到傍晚才回去。
婆婆的葬礼将在下周一举行,也就是这个月的23号。然而令我愤恨的是,杀害婆婆的凶手并没有找到。保安厅的人也只是一次上门象征性地安抚我们,尽管他们表示已经尽全力排查了,然而在我看来这只是敷衍罢了,毕竟对象只是个七十岁的老人。
此外,婆婆遇害发生后的第二天,从老姐那打听到关于索菲斯老师归校的事情,然而我并没有那份闲心去找她问个究竟。至于撤回退学处分,现在无论是谁也无法改变这事实,而且我感觉能否归校参加考试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到了周末,我照常回到工房,与往常一样呆在婆婆的那张摇椅上发呆。然而感到惊讶的是,到了下午老姐居然带着小莲来看我了。
小莲那家伙见到我像是见到鬼一样,满脸嫌弃地对我说:“你该不会这一周都呆在这吧?脑袋没长蘑菇么?”
“不是让你好好安慰她么?”欧妮娅姐在一旁劝说道。
“老姐,不用跟那家伙说这些。”我打断了她的话随后对小莲说:“我脑子没长蘑菇,这是我的家,我呆在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干坐在这,什么事情也不干么?”小莲手摸了摸身旁的炼金釜,满不在乎地说:“失去亲人的感受我能理解,但好歹做点她希望看到的事情吧。”
“反正现在我回不了学院了,婆婆也死了,凶手也没能找到,我还能怎么做,随便你怎么说吧……”
我将身体蜷缩在椅子上,不耐烦地盯着她,小莲此时走到我跟前,将右手放在胸口前满脸复杂看着我说:“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这么颓废下去,以前已经够颓废了,现在不是说好了打算努力一番的么,怎么又变成这样。”
我别过头,不理智提高嗓门说道:“这种事情以后再说,我只想安静地呆在这,你就不能别到现在还耍大小姐脾气了好么?”随后用余光看着她。
小莲正吐出‘你这家伙……’这番话时,欧妮娅姐突然窜到我面前,将她隔开继续劝说道:“行了你们两个,再闹变扭也改变不了事实……”
只听小莲‘切’了一声对她说:“我倒是觉得,不把这家伙打一顿,她是不清醒的。”
“你忘了我们来这是要做什么的么?”欧妮娅姐十分生气地训斥了小莲,随后略带遗憾地看着我们说:“本来还带了些点心,想让爱丽丝调节下心情……”
听到这话,我立刻起身对老姐说:“有吃的?那行,我去泡茶……”
“你已经没事了?”欧妮娅姐困惑地看着我,然而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想离开房间,暂时不愿再与小莲说话罢了。
十分钟后,我将泡好的茶带到客厅,欧妮娅姐已经将放有点心的篮子摆在桌上,小莲单独坐在一张沙发上,满脸怨念地盯着我。我白了她一眼,将茶杯放在她们两人的面前,唯独没给自己泡。
“爱丽丝,你不喝吗?”老姐好奇地问。
我坐在欧妮娅姐身旁说:“我只想吃点心。”随后拿起一块卡马龙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笨蛋,吃这种东西,当然是要配红茶才可口的。”小莲数落了我一声,喝了口茶对欧妮娅姐问道:“对了,欧妮娅,你不是有事情要对爱丽丝说的么?”
“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欧妮娅姐笑了笑说:“明天是苏婆婆的葬礼,我父亲前几天寄信说要回一趟家,应该今天下午就会回来。除了参加葬礼之外,他还有些事情想跟爱丽丝谈。”
“我记得你老爸是个商人吧?”小莲问道。
“是这样的,贝肯商会的会长,他常年在外很少回家,没想到这件事情会把他给吹回来。”老姐自嘲了一番后,看着我说:“爱丽丝,我父亲到时候对你说什么承诺什么都不要答应,我不希望你因为他变成糟糕透顶的人。”
“你老爸有那么可怕么?”小莲十分好奇地看向这边。
“你一定不清楚贝肯商会是怎么发家的……”老姐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有些难以面对小莲的问题。
过了一会,正当她打算回应时却被我抢先一步回答道:“老姐的老爹,早期是贩卖廉价劳动力起家,后来用各种手段垄断了整个小镇的交易货源,对货源的商贩也采取低收高卖。这是我从婆婆那打听得来的,具体真假尚不清楚,不过老姐她想成为炼金术士,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想早点离开这个家就是了。”
“真是这样吗?!”小莲显得十分吃惊,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倾。
欧妮娅姐脸色此时变得有些消沉,她垂下头沉思了数秒,随后抬起头对我们说:“不管父亲究竟在外头做了什么,手上染了多少血,我都是不闻不问努力学习的姿态存在这个家中。外界都认为我炼金天赋高,有被推荐的资本,其实那都是假象……”接着她摇着头感慨道:“不瞒你们说,我完全不喜欢这门行业。炼金术说到底只是为国家效力的武器罢了,越是往里探究就越深陷其中无法脱身,到头来只能成为人们眼中的走狗。但我只能这样,也只有深陷其中才能摆脱这个家。原本是这么想的,但是那件事情却发生了,我便有些动摇,所以我现在也不晓得今后会有什么打算……”
说完她转头看了我一眼,随后一口气将茶杯里的水都喝完了,然后对我说:“我还想再来一杯,爱丽丝……”
我点着头,立刻起身又帮欧妮娅姐续上一杯,此时小莲抱有歉意地对我们说:“突然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好像我们只是来安慰爱丽丝的,结果反而话题越聊越沉重了……”
“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欧妮娅姐温和地对小莲说:“下个月以后,学院的学员都要各奔东西,是否还会重聚都是未知数。所以,有什么心里话想说未必不是坏事。”
“老姐刚才那些话只是想对我说罢了。”我靠在沙发的扶手上说:“我觉得你还是按照原本的目标继续前进就好,未来会发生什么谁知道,我只想把明天早点过完就是了……”
之后话题戛然而止,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吃完点心饮完茶后,小莲舒展着身体忽然说道:“欧妮娅,你不觉得最近索菲斯老师有点奇怪么?”
欧妮娅姐擦了擦嘴说:“老师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小莲挠着头说:“反正我看到好几回了,她跟芙可单独到没人的地方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认为是谈论学年考之类的话题么?”欧妮娅姐不以为然地解释道:“莉特尔成绩一直也不怎么好,恐怕跟爱丽丝一样,你所看到的至少类似谈话之类的场景。”
“你这么说是有道理。”小莲有些想不通,她皱着眉头说:“但是有一次,好像是在周五,我偷听到索菲斯老师在向芙可聊关于伊德尔族的历史,但是老师所说的语言完全听不懂……”
“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欧妮娅姐又说:“伊德尔族的历史,上历史课也有说过,这很正常。”
“可是那家伙当时的脸色很难看,似乎不想再跟索菲斯老师继续交谈。”小莲停顿了一会,又挠着头又说:“除了找芙可之外,我最近还看到索菲斯老师在学院内,一些少有人出没的地方,像是施展了一种奇怪的法阵,我本想上去看看的,可根本什么也没发现……”
“是这样么?”老姐有些吃惊,她思考了一会说:“没把这件事情告诉校长么?”
“我怕引起什么误会,所以没敢说……”小莲连忙解释道:“可能是我多虑了吧,看到些非比寻常的事情就想八卦下。”
老姐听小莲这么回答,似乎也没打算再多说些什么。但我猜她现在心里也有了少许疑问,毕竟迫使我退学是她造成的,现在又知道了她的一些奇怪的举动,所以我现在越来越想找到她问个究竟。
之后我们又闲聊了一会,下午四点左右我们就散伙了。而我跟老姐打算找一些有价值的物品,当作明天的陪葬品。然而除了衣物与书籍之外,连一件珠宝或者首饰也没有,最后我们选择了些她生前用过的炼金工具就回去了。
然而走到半路,我突然对欧妮娅姐说自己想到海边转转。她虽然有些不太愉快,但还是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叮嘱我要早点回来,然后自己先回去了。
十分钟之后,我来到了位于南面的白丘海滩。过往每个月的第二个周末我都会与婆婆来此地散步,然而这种时光早已不在。我找了个干净的台阶,坐在那里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捧着下巴凝望着拍在沙滩上的海浪。
脑海中不断地将明天举办的葬礼演绎了无数次,然而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从我的视野中出现,那个人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背对着我站在沙滩上。过了几分钟后他低了下头随后回头看向我,此人果然是爱德华老师,他的出现令我十分吃惊,也许是因为前几天学院退学的事情,我并没打算向他打招呼。
见我没反应,他便走到台阶下看着我说:“怎么见到老师不打声招呼?”
“你现在又不是我的老师,我有心情就打,没心情就不打。”我望着大海满不在乎地说道。
“可别这么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即便你现在不是泰拉瑞亚的学员,但我还是当过你的老师不是么。”男人笑着看着我。
“老师好,这样满意吧?”我敷衍地回应着,并且偷偷地瞟了他一眼。只见他无奈地笑着转头看向大海,这种姿态大概保持了一分钟,随后他回过头对我说:“苏婆婆的事情我很遗憾,连校长大人也对此也十分震惊,导致他消沉到现在都没恢复。”
“那真是太倒霉了。”我说道。
“听说明天就要举办葬礼了是吧,之后有什么打算么,继承你婆婆的工房么?”
“还没想好,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什么,婆婆也不允许别人继承她工房的名号,而且我也没那能力去从事这种工作。”我老实地回答道。
“我听过欧妮娅说过你旅行的事情,也让我稍微对你有点改观了。”此时爱德华对我露出了诚恳的微笑,然而我并不领情,十分埋怨地说:“那也改变不了我退学的事实,如果不是索菲斯老师的话,根本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你说的没错,但也无可奈何,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一样。”他说着弯下腰捡起沙地里的一颗石子说:“你觉得能在水上打多少下?”
“可能两下都不到吧?”我疑惑地回答道。
只见爱德华老师微微一笑,走到海浪边缘,身体向后倾,在海浪扑来的一瞬间,将手中的石头迅速投掷了出去。飞出的石子在汹涌的海面上不断地弹跳着,一连跳了八次最后落入海中。此时爱德华老师指着大海兴奋地看着我说:“你看,能在这么凶险的海面上做到这种程度,我相信你也能办得到,你婆婆也是希望如此的对吧?”
我低下头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眼睛里被突如其来的泪水所浸没,也不清楚为什么听到这番话后会如此感动。于是我立即起身向他鞠躬答谢,随后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老师,真的十分感谢您……”
他点了点头让我路上小心,再次答谢之后我一路小跑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