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滩回到欧妮娅姐家时天色早就黑了下来,由于没能按时回来,我遭到姨母一顿责骂,然后又被老姐给叫去训了一顿。今晚我也有幸看到姨父的身影,由于他是商会的会长,所以平时很难见到他。我对他几乎没太多的印象,只能说他是个样貌不太出众的男人,体型瘦弱仿佛风一吹就倒;头发有些稀疏,额上有几条明显的细纹;戴着副金框眼镜脸上没有半点胡渣,与姨母之间的谈话感觉他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这很难与老姐对她的评价结合到一块,或许只能说人不可貌相。
晚餐过后,姨父将我叫到他的房间,还特地为我泡了一杯咖啡,随后客气地对我说:“小玛莲,尝尝这个我从北国带过来的咖啡,味道很不错。”
答谢后,我端着杯子坐在角落品尝了几口,感觉并不符合胃口便说:“这个有点太苦了……”
“是这样么……”姨父有些惊讶地说:“虽然苦,但过一会能感觉有种甘甜的气息在嘴里回味,别着急……”
我又尝了一小口,然而除了苦还能感觉到一点酸味,并没有像姨父所说的能感觉到甘甜。于是将杯子放下尴尬地笑着说:“姨父不是有事情要找我么?”
他低下头摆弄着眼镜,在烛光的照映下显得有些阴沉,随后他看向我说:“明天的葬礼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还没做好决定,不过还是会努力成为炼金术士的吧……”我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听说你已经被退学了?这样一来还有人教你炼金术么?”姨父继续问道。
我犹豫了一会,想了想自己目前的现状,恐怕也只有找个师傅才能行得通,然而这肯定得花很多钱。但又不想在资金方面麻烦老姐家,所以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姨父见我迟迟不肯回答,于是微笑地看着我说:“不打算再当炼金术士也可以,我这里倒有一份待遇不错的学徒工作,你要不来试试?”
我摇了摇头委婉地说道:“谢谢您对我操心,但是我还是想继续学习炼金术,婆婆将这间工房交给我,一定也相信我能坚持这条道路。”
“但是小玛莲,据我了解,你在学院里的成绩一直很差,如果执意坚持的话是死路一条……”姨父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仿佛看透我的想法说:“就算你打算让欧妮娅帮你,可她还有学业在身,我想她下个月就能被推荐到皇家炼金学院了。所以又没钱又没有能力的你又得去依靠谁呢?”
姨父这番话让我不得不面对现实,老姐一直让我小心他父亲的话,让我不要轻信。但面前的这位毕竟是我的亲人,纵然是有龌龊的历史,但我好像也没有太多可选择的条件了。
“小玛丽你想清楚了么?”此时,坐在对面的姨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随后起身走到我跟前,右手放在我的肩膀,一边轻抚一边说:“我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现在婆婆已经不在了,你应该更懂得照顾自己,为自己着想才对。”
我低下头轻轻地拍开他的手问:“那个学徒工作是做什么的?”
“我们商会的总管最近缺了位助手,正好可以在他手底下干活,不愁吃也不愁穿,我相信你在那学到一些本事。”姨父满意地说道。
正当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敲响,姨父抱怨了一声随后将门打开,我也跟着起身只见欧妮娅姐正站在门外。
“有什么事么?”姨父问道。
“保安厅的人刚才来了一趟,表示要找爱丽丝谈谈苏瑞婆婆被杀案的其他细节,所以现在要她去一趟。”老姐此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父亲。
“都这么晚了,不能明天再去么?”姨父对此表示十分疑惑。
“因为比较紧急,所以今晚必须过去,我待会便带她过去。”欧妮娅姐继续说道。
“就你们两个女孩在外头走太危险了,不如我带小玛丽去吧。”姨父有些不赞同欧妮娅的提议,我来到欧妮娅姐旁边也有些疑惑地问:“难道是凶手找到了?”
然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一把就被老姐直接拽出房间,随后她对姨父说道:“我是学院的头号炼金术士,走夜路一点儿也不担心。”说完便匆匆带着我下楼了。
离开家后,我就被她这么一直拉着,不断地往海边方向走去,对此我十分困惑地问:“我们不是要去保安厅的么,怎么走过地方?”
然而欧妮娅姐什么也没说,直到走到海边的一杆路灯下她才放下手。
“怎么了老姐,把我带到这里来想干什么?”我平复着胸口的气息朝她问。
“你真是个笨蛋啊……”欧妮娅姐朝我抱怨道:“为什么就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我觉得你父亲是打算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老实地说道。
“他都对你说了些什么了?”
“说是安排我去他们的总管手下干活,还说不愁吃穿之类的……”我小声地回答道。
“你以为贝肯商会的总会馆会在布兰威尔顿?以后能在那里打工赚钱顺便还能回一趟工房么?”欧妮娅姐有些激动地对我说道:“大错特错,他们的老巢可是在白鹿港,那是帕特拉区治安最差的地方之一,你到时候想回一趟家都很困难。”
“就算是这样,能维持生计也没什么不好的……”我有些想当然地说道,却引来了老姐又一阵不满,她抓着我的肩膀问道:“那婆婆的工房,你觉得会怎么样?”
“最多就是没人打理,也不会怎么样吧?”我说道。
“我的傻妹妹……”欧妮娅姐晃了晃我的身子说:“他会到时候想尽办法让你把那个宅邸卖了,婆婆工房的名声在这个小镇可是十分值钱的,这点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为什么老姐会知道得那么清楚?”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这件事情,我以后会告诉你……”此时,她向四周望去,确认没有其他人后继续对我说:“回去以后,一定不要听信他说的任何话,明**礼结束马上回工房,找找看婆婆给你留下的所有东西,不要遗漏任何角落……”
“我明白了老姐,谢谢你刚才帮我……”我十分欣慰向她答谢,她则摸着我的头,两眼坚定地看着我说:“我答应过要保护你,绝不会将你陷入危难之中。另外我已经向学院请假了,明天晚些时候我会回工房和你商量今后的打算。”
于是,我们商量好明天的计划后,便回到家中。随后面对姨父的询问,老姐她也十分干净利落地应付了过去,这件事就暂时告一段落。
到了第二天上午,我与欧妮娅姐一家准时到教堂,婆婆的棺木放在十字架前,那安详沉睡的面容仿佛还能回想她昔日的声音。随后镇上工房的老顾客,包括院长大人都前来作最后道别。牧师念完悼词,在场的所有来客开始依次献上白花,我则是人群中最后一位。再次望着棺木中的婆婆,心中百感交集,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再度失控,我放下花后立刻回到欧妮姐身旁。
道别已过棺木盖起,送葬队将她永远埋在教堂旁的墓园中:
纪念为小镇奉献过的伟大炼金术师苏瑞·玛莲女士;时间1732-1802。
这便是婆婆的墓志铭上所写的全部。
葬礼结束后,来访的客人纷纷向我们握手道别,令我感到惊讶的是,冶金店的洛克大叔见到我十分难过,他用力地拥抱着我,嘴里说着些让我不要辜负苏婆婆名号之类的话,结果被菲娜姐拉走了。小莲的母亲‘罗萨丽雅’女士也来了,她表示想让我当她的养女,邀请我今后住在她们家,但我果断拒绝了。校长是到场最后一个走的,他向我们表示了哀悼,随后将我拉到一旁对我说:“真是世事难预料啊,玛莲同学。”
“院长大人您为什么会来这里呢?”我问道。
“这事说来话长。”校长笑了笑有些难为情地说:“实际上你的婆婆,过去曾是我的老师,学生来看望老师是理所当然的。”
我听后震惊得有些说不出来话,两眼瞪得老大看着院长,不晓得婆婆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千万不要向其他学院声张,有时间来学院喝茶,算是我招待你的,我会每天中午时段在院长室休息。”他说完向我眨了只眼睛随后离开了。
院长与我的悄悄话引来了老姐的注意,我找了个理由将这件事情搪塞了过去,结束这一切后,我向姨母打过招呼后便赶回了工房。
按照老姐所说的,我将工房从里到外翻了个遍,最终在婆婆房间的衣橱底下发现一个暗格,里头摆放着一只工艺精美的木箱子,比较巧的是钥匙居然与箱子都放在一块。
于是我迫不及待将它打开,箱子里放着一本深红的存折,存折数额将近六万索拉,看样子这是婆婆所有的积蓄。除此之外,箱内两侧摆放着两把精制的短式燧发枪;两把枪身都印有不知何种风格的白底黑边花纹,其中一把枪的枪柄底部印有鸢尾花的图案。我还是头一次触碰这样的武器,两把燧发枪握在手中十分有分量,难以想象作为炼金术士,婆婆居然还配备这样的武器。
此外我还惊奇地发现,箱子底部居然只是个隔板,掀开隔板后一件叠放整齐的淡黄色衣物呈现在我面前。好奇地将它拿起发现还是件连衣裙,在落地镜前与自己对比了下发现还挺合适的,不过这种款式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箱内底部还放着一张水彩肖像,里头画着四位少女栩栩如生,她们四人紧紧地靠拢在一块,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其中左中头戴黄丝带的少女,所穿的衣服似乎与我手中拿的连衣裙一模一样。我断定这应该就是婆婆年轻时候的样子么,可能画像中婆婆的年龄与我相仿。那么在她身旁,与她拉着手留着马尾的女孩应该就是莉迪婆婆了,从脸上的轮廓来看确实有那么点意思。至于另外两位陌生人,应该是她们以前的朋友吧。
欣赏完画像后,我似乎再也没有找到比这些更好的东西了。这么一来两把燧发枪与六万多索拉存折,一件可有可无的连衣裙,以及婆婆年轻时留下的画像便是她留给我的全部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