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精神仍游离在虚幻与现实当中,但是额角传来的剧痛让我意识到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虚幻,睁开眼时我仍未弄清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视野四周早已被烟雾所弥漫,而我则什么也听不见,于是捂着头想从地上爬起。然而腿上突然传来的刺痛感又使我侧倒在地,检查了下身体才发觉,此时我的身上都扎着些木刺碎片,尤其右腿比较严重。
稍作喘气后,我咬着牙再次坐起身,忍着刺疼地将扎在身上的碎片都取走。虽然流了些血,好在这些伤口都不太深,但是额角的剧痛仍让我难以忍受,感觉那里破开了个大口子,于是伸手朝那摸了一摸,看见手上沾着粘稠的深红,我在这一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胆颤。
虽然伤得不轻,但是勉强还能动弹,我扶着橱柜艰难爬起。身体缓和了几秒后,忽然才意识到菲娜大姐刚才在客厅,爆炸的冲击波就是从那传过来的。
于是我也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三两步就冲到了客厅里,耳朵在这时也逐渐恢复了听觉。我喊着菲娜的名字,眼前的景象令我震惊不已,大部分家具被炸得残缺不全,零星火苗在残缺处燃烧,半截屋顶被掀开了个大口子。如果刚才位于爆炸的镇中央,估计自己也凶多吉少……
此时我忽然意识到脚下似乎踩着什么东西,低头一瞧似乎是一团无法分辨出形状的血肉。见到此景,似乎有双无影之手直接将我推入绝境的深渊,但我仍然抱有一丝侥幸,朝着满是烟尘的四周摸索着。可不管我怎么嘶喊菲娜的名字,回应我的只有死寂。
也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阵海风从屋顶吹过,恰好吹散屋内部分烟尘。此时距离大门不远的墙角附近,有个人影一动不动地靠在那里。我想都不想地跑上前,然而所见一切犹如晴天霹雳,我宁愿认为所见所闻都是梦境,如果是梦境就早点清醒过来。
但再次确认以后我才发现那不是虚幻,我心碎一般跪在地上望着面前已经有些不成人形的菲娜姐,她静静地靠在墙上口鼻早有血迹渗出,左半边脸被烧焦,右手臂不见踪影,血还不停地从断口处流出,衣服残破不全,身上到处都是被爆炸留下的烧痕。
我跪在那静默了不知多长时间,随后泪水逐渐地涌入眼眶,我双手捂着嘴巴不咽呕着发出撕裂的悲鸣,似乎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咒骂上天为将此灾降临我身。
正当绝望之时,在我面前的菲娜大姐突然奇迹般地咳咽了一下,发出了几乎快听不见的哀嚎声。我立马停止了哭泣,颤抖地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她的鼻子下方,确认了她还尚存一丝气息后,此刻我的心里有‘一定要救她’的念头。
于是我冲向卧室,翻找出一件干净的衣服,用剪刀一分为二后用不太熟练的方法包扎住那断掉的残肢。随后踹开屋门,找来送货的推车,拖着奄奄一息的菲娜大姐将她拉到车上,带着她一路狂奔到北门附近的医疗所。
当我到达那里时已经喘不上气了,但现在已经是争分夺秒的阶段了,也由不得身体是否承受得住。可一路上所耗费的力气已经让我很难再拖动她了,脚底一个踉跄,我和菲娜大姐一同从车上跌倒在地。但就在这时,一位中年壮汉出现在我眼前,他二话不说抱起不知是死是活的菲娜大姐送进医疗所。
我从地上爬起跟在他身后,不停地向他表示感谢,除了说谢谢我找不到更加合适方法来报答他的恩情。在做了入院手续回过神时,那位陌生人已经离开了,不久菲娜大姐很快被送进急救室。之后一位医生找到我问道:“你就是那个女孩的家属吗?”
“不是,我是她的朋友。”我回答。
“那么她的家人你能找来么,这位小姐的伤势情况很危急。”
我摇了摇头什么也不知道,但几秒后又改口对医师说:“我去找看看吧……”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医疗所,站在外头发愣了几秒,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一处供人使用蓄水池旁。下一秒我就一头扎入水中,打算迫使精神清醒一些。
抬起头后,察觉有些路人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似乎是在说月牙丘上有情况。于是我将目光转向身后的月牙丘,此时一股黑烟正不断地从学院里头窜出。
我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就在这时,学院的教学楼内闪出一道爆炸的火光,似乎有人影在上面,然而距离有些远根本就看不清楚。众人见此也纷纷不安了起来,一些见到爆炸场面的妇女甚至惊声高呼。
“我一定要弄个清楚,这天杀的索菲斯……”我喃喃自语,穿过人群动身跑向月牙丘。大概二十分钟以后,我终于来到通往学院大门的阶梯前。双腿上的伤口让我疼得难受,然而那股黑烟不得不让我担心起欧妮娅姐的安慰。但是现在自己可是单枪匹马的来到这里,万一中途出现了什么意外,自己也自身难保。
我小心谨慎地走上台阶,来到大门前,无需抬头就能看到教学楼三楼已经被火舌所吞噬,还能听见一些噼里啪啦的破碎声。面前的大门被不知何种怪力给挤压变形了,喷泉周围横七竖八地躺在血泊中的门卫,我上前确认时他们都死了,身上全都有被尖物刺穿的圆洞,仔细观察还能发现一些树皮断枝残留在伤口附近,这种伤痕跟当时在婆婆身上看所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我倒吸了口凉气,就在此刻一声巨响划破天际,吓得我直接坐到了地上,只见左侧的图书馆二层被轰开个大口子,砖块瓦砾飞散到周围,但是并没有看到有什么人从缺口中出来。虽然很想赶快逃走,可没有看到欧妮娅姐前我不打算这么做,然而发抖双腿却背叛了我的意志。现在问题是该往哪栋楼去,右侧的教学楼,中间的炼金调和所,或者左侧的图书馆。
我记得每次的月考,笔试都是在讲义间进行的,炼金调和则是在调和所举行。大概做了几秒钟的思考后,我决定先前往二楼的讲义室确认是否还有人,然后再沿走廊顺着东侧的楼梯抄近道去往调和所。于是我赶忙爬起身,迅速地跑到一层入口,随后压低身子待在楼梯口的一角屏息倾听。感觉周围没什么动静以后便蹑手蹑脚地来到二楼的讲义室内,然而教室里头一个人也没有,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就跟平时上课一样,黑板上还留有9:00至10:30的字迹,这应该是考试的规定时间。
正当我打算前往下一个地点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类似武器碰撞的叮咣声。我下意识感觉危机来临,顿时全身的汗毛竖起,于是拔腿跑到就近的客桌下躲藏了起来。几秒钟以后,那个脚步声停了下来,我躲在桌子的挡板后面,悄悄地探出一点视野朝对面望去,然而前方都被一排客桌给挡住了,完全看不到门口。虽然完全不清楚闯进来的到底是什么人,但是我敢肯定来者不善,现在别说找到欧妮娅姐了,自己都已经身陷危险之中。
然而此时,教室里传来一阵男人低沉的质问声:“黛丝莉,齐奥尔正陷入苦战,你在这磨蹭什么?”
“你还有脸问我,我只是发现这里有陌生人的气息,所以才来这里瞧瞧。另外,拥有‘石之亲和力’的你来说更应该去支援他才对。”女人的声音毫不客气地反驳道,“这次的行动能搞定那群该死的炼金术士吧?”
“不知道,不过有科利尔亚娜的情报支持,我想鵺能够处理这一切的。”男人用命令的口吻继续说:“你现在快去支援齐奥尔以免错过时机,我现在去跟鵺汇合,分头行动吧。”
“用不着你来命令我,我自己知道应该怎么做,真讨厌。”女人十分不耐烦地结束了谈话,大概过了几秒,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周围再次陷入了沉静之中。然而我并不敢冒险起身去看个究竟,为了确保那些人真的走远了,于是我又在桌底下待了两分钟后才敢探身。
此时眼下空无一人,于是我才松了口气从桌底下爬起。看样子刚才谈话的那两人应该就是袭击学院的犯人之一了,而且似乎学院的学员处境也很危险。然而就目前自己的处境来看,再执着去找老姐她们简直是飞蛾扑火,虽然做出这样的选择自己也很不情愿,但是自己终究势单力薄,不如趁现在赶快离开学院,等城镇的卫兵来的时候再做打算……
做好离开学院的打算以后,我便赶紧动身朝外头跑。然而前脚刚想踏出教室,此时一个黑影突然从天而降出现在我面前,面对这始料未及的情况,我立刻惊声大叫了一声。但也就在这同一瞬间,自己一下子就被对方踹飞在地,这脚力之大令我一时间喘不过气来,后背也狠狠地撞在了讲台桌上,发出了一阵悲鸣。
过了半秒后,我睁开眼喘息了口气,随后双手撑地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然而此时,袭击我的人早就在我面前将利刃扼在我的喉咙上,让我再度感受到了死亡的迫近。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住了,我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屏息望着对方,除了知晓‘屠夫’的是位外貌奇特的女性之外,嘴巴里连一句求饶的话语都说不出。
但是几秒钟过后,对方似乎并没打算刺穿我的喉咙,而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老实地盯着她。此时我的下巴被对方的利刃轻轻托起,用那鲜红的双眸仔细地观察着我,然后凑近我仔细地闻了闻,仿佛是在确认自己的猎物一般,然而她却发出‘啧’的一声不屑地说:“真是见鬼,落网之鱼居然还是同类……”
‘同类’?
我虽然不太理解对方的意思,不过经过这几秒互视我完全想起面前此人的身份。就在昨天早晨我还见过他们,那个想冲上前攻击我的人就是她。此时对方突然将刀刃贴在我的喉咙上,十分烦躁地看着我,嘴巴呢喃着‘干脆把这家伙做掉算了……’的话。
这番话显然已将我推到一个冰点之中,支撑身体的双臂也抖得厉害,心跳也达到了顶峰。此时此刻我再不做点挣扎,真的就会被对方当场杀掉,于是我急中生智说道:“你是要杀炼金术士对吧?”
对方眨了眨眼愣了几秒,随后冷冷地说:“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你果然是偷听到我们说话对吧?”
“我只不过是个路过的小女孩,对你们也没什么威胁,何况我也不是炼金术士……不如放我一马吧?”
“放你一马?”女人听后嘴角扬起冷冷地笑道:“你作为和我一样的同类,说出这样的话应该感到可耻才对,虽然你闻起来确实不是个炼金术士。”她说完慢慢地缩回手臂,我见状心中暗喜自己是不是得救了,然而下一秒对方突然瞪圆了双瞳戏谑道:“怎么可能放你一马,永别了!”
当对方说出这话时,我并没打算放弃抵抗,即便将死前也要奋力一搏。于是我放开双臂迫使自己倒在地上,也让对方的划刺扑了个空。但我并没有就此逃脱险境,只见她恶狠狠地用膝盖压着我的肚子,抬起右臂打算刺击我的胸部时,一团不知从哪冒出的火焰突然从她身后袭来,然而女人好像背后张眼一样果断从我身上撤开,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闪开了火舌。
我下意识向火焰飞窜的方向望去,此时身后的讲台桌已经被烧成一堆黑炭,而那个女人如同壁虎一样四肢贴在高墙上盯着门口大骂道:“这该死的齐奥尔!居然没收拾掉那些老师?”
我回头朝门口望去,此时爱德华老师正站在门口,虽然穿着上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但是他的腰间却挂着一盏燃烧着蓝焰的提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