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结束，还是笑吟吟地父亲最先说话：“啊呀，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今天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
“嗯？今天是什么日子？”看父亲和兄长都露出了了然的笑容，赫尔笛卡这才意识到她似乎错过了什么的样子，歪了歪脑袋，一脸迷惘，她确实隐约察觉到她忘记了什么。
“小蠢蛋，这都不记得了？”奥勒良扶额苦笑。
“毕竟我们的小妹永远不长记性呢。”切萨雷也含蓄地笑起来。
“赫尔笛卡，今天可是你的十五岁生日呢。”最后还是父亲摇头说出了谜底。
话音刚落，就有仆从在赫尔笛卡的身边朝天空泼洒彩带和花瓣，父亲、两位兄长与众多女仆一同欢快地发出祝福：“愿辉光的宠爱者，阿尔瓦的赫尔笛卡永享圣恩！生日快乐！”
“诶诶？”赫尔笛卡在欢声笑语中只是一脸茫然，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心底算了算——昨天是四月十二日，今天是四月十三日，唔，好像今天确实是她的生日诶？
哪怕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五年，她依然没能习惯过来，她印象最深的还是前世的生日，对于这个世界，她仍然偶尔会有恍如梦中的怪异印象，她缺乏对于自身和家人应有的认同感。
有时她仍然以为自己不过是在电脑前操控着一个名为“赫尔笛卡”的角色在游玩某个超仿真的中世纪游戏，她当然不会对一个游戏角色的生日有深刻的记忆。
“赫尔，生日快乐。”首先是切萨雷给赫尔笛卡递来了精美的楠木礼盒，里面却是一副兵人栩栩如生的演武战棋——高举骑枪的骑士做出正在冲锋的姿态，英姿飒爽的矛兵枪尖直指天空，剑手们将大剑扛在肩头，长弓手们张弓搭箭，盾兵们排成整齐的方阵。
赫尔笛卡平日最喜欢听大哥谈论历史上的知名战役，每一次听到大哥说道历史上那些以弱胜强、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的伟大战役，她就忍不住为之心潮澎湃，就像前世的那个少年醉心于尤里乌斯·凯撒、亚历山大大帝和拿破仑的伟大战绩一般，如今的她也会为这个世界的英雄和史诗所震撼和痴迷。
赫尔笛卡知道，这辈子她或许永远不可能像男性一般驰骋沙场缔造传奇，但当她从切萨雷手中接过这枚异常细致的图格鲁兵人时，她意识到这个平日木讷寡言的大哥，似乎早就洞察了她心底不为人知的渴求，要通过沙盘战棋这种方式间接满足她对战场厮杀的渴望。
“大哥，你有时间能陪我玩战棋吗？”赫尔笛卡眨巴着仿佛燃烧着火星的眼眸。
“当然，赫尔，任何时候都可以，只是别输的太惨哦。”大哥笑得有些腼腆。
“致世上最可爱的赫尔。”接下来是油嘴滑舌的奥勒良，他送上的却是一根银白色的杜尔松长笛。
二哥在音乐和艺术上相当具有天分，他经常混迹伊斯坦丁各大艺术沙龙、画展和文艺座谈会，有时他甚至真的会乔装成一位游吟诗人在城市内的某家酒馆内进行表演，赫尔笛卡也曾偷偷去观赏二哥的表演，那时二哥就像神话中长着鹿角巡游人世的潘神一般吹奏起杜尔松风笛。
就像阿波罗真的降临人世，与美少年马西亚斯比较起乐音，那煌煌天籁，令在场之人无不为之迷醉。
赫尔笛卡曾经好几次缠着兄长，想要让他教授自己音乐的技艺，总是被奥勒良用各种理由敷衍——去启蒙学宫求学、去耀光大剧院看戏、他要参加文艺沙龙、要和某位可爱的小姐约会……
现在他竟然专门为自己准备了一根最上品的杜尔松长笛，这种长笛只有用遥远北境的杜尔松深林之内的沐雨灵木才能制作，相传太古时期的图尔曼祭司就是用着这种长笛与林中诸神展开沟通的，那是否代表二哥真的已经准备传授给赫尔笛卡他那仿佛被神眷的乐音技艺？
“二哥？您终于愿意教我了？我也能像您一样吹奏《阿波罗与马西亚斯》吗？”赫尔笛卡激动之情难以言表，她终于也有机会如同二哥一般用天籁般的乐曲去撩妹喽？
“当然可以，赫尔，你的天赋丝毫不弱于我，我相信很快我们就可以进行一曲曼妙的合奏了。”今天似乎真的一切都按照赫尔笛卡的愿望那般进行，奥勒良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赫尔笛卡。
“我的女儿，我当然也为你准备了礼物，”最后是仍然坐在宝座上纹丝不动的父亲，朱利奥低笑着看向被两名兄长环绕，宛如天使般的女儿，说出了令赫尔笛卡无比惊异的话语：
“赫尔笛卡，父亲其实早就知道的，你不想嫁人，对吧？”
“诶诶？”赫尔笛卡的思绪几乎完全陷入一片空白，“爸爸……您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她就这么难以遮掩秘密？
伊迪斯脸蛋通红地低下头一声不吭，而奥勒良和切萨雷的脸上都浮现一抹晦涩的诧异。
“赫尔笛卡，你的所有秘密，全都藏在你的话语中、你的一颦一笑、你的每一个微妙的眼神里，”朱利奥漫不经心地笑着，赫尔笛卡却不敢再和父亲的目光有任何交汇，她的想法真的已经完全被父亲看穿了？“不过赫尔笛卡你也明白的吧？在这个时代，女孩是最缺乏自由的。”
“要么作为筹码在权势的交易中被送出去联姻，要么舍弃一切世俗的享受去供奉神灵，年纪到了，就必须有所安排，如果迟迟不能出嫁，就会沦为笑柄，为外人诟病。”本来是无比欢快的生日庆典，但是朱利奥慢条斯理说出的话却让赫尔笛卡的心彻底凉透了。
赫尔笛卡的眼神变得苦涩而忧郁，爸爸，您这么早就要跟我摊牌了吗？而且是在这个时候？您终究还是准备要把我嫁出去了么？送给某个我从未谋面的跋扈少爷，作为您政治上的垫脚石，攫取其他家族的助力，把您往更高的位置推去？
“我的女儿，不用担心，我给你的礼物，便是除此之外的第三条路。”温柔地微笑着，枢机主教说出的话却像是在黑暗中点了一盏明灯，豁然照亮了她本来一片晦暗的未来之路：
“请问你是否愿意——去修行无形之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