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女儿，今天真是让人感到大起大落的一天，不是吗？”父亲的书房之内点着昏暗的油灯，朱利奥现在一身起居的常服，看着不请自来闯入书房的赫尔笛卡和切萨雷，笑得意味深长。
“父亲，其实今天会发生这种事，您早就知道了吧？您把我们都看穿了，您根本就从未给过我选择的余地……”赫尔笛卡幽怨地说，她已经弄不清了，父亲是怎么看自己的呢？是把她当成最心爱的女儿、还是牟利的工具，或者说，任他操控的傀儡？
“赫尔笛卡，我只是擅长观察而已——世上所发生的一切都可以追根溯源，种下几枚不起眼的种子，然后每天为它浇水施肥，静静等候它们发芽，我做的不过是这样的事。至于究竟能结出什么样的果实，那只能任凭辉光的意志决定。”朱利奥还是用他往日那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说着，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父亲，对于赫尔的未来，您是怎么想的呢？您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赫尔被推进火坑，过着她痛苦的生活，在黑暗中结束一生吧？”切萨雷还是那种有些生硬的语气，但是任谁都能感受的出他现在的焦虑。
“切萨雷，你未免说的太过了吧？”就在这时，早就呆在父亲书房内的第三者终于开口，赫尔笛卡这时才意识到父亲书桌对面的幽暗处早就坐着一人，一看到他那一头哪怕在黑暗中依然折射出明亮光芒的夺目金发，赫尔笛卡就知道那只可能是她的二哥奥勒良。
奥勒良在黑暗中翻着一本古书，不知道他是如何能在如此幽暗的环境下旁若无人的阅读的，他边读边说着让赫尔笛卡相当不爽的话：“成为帝国的巴塞丽莎，这是全国多少少女梦寐以求的事，阿尔瓦家族能依凭此事一飞冲天，而赫尔也能与全帝国最高贵的皇子一起过上永远幸福的生活，而父亲您如果有了皇室的支持，就算在教廷圣域更进一步，登上至高的位置，也指日可待了吧？”
“说实话，赫尔，我也有些心动了，”朱利奥也一脸难以揣摩的笑容，“大家也都清楚吧，当今的教宗奥尔勒三世，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很快就是下一任教宗选举，假如在这时得到皇室的全力支持，我也会有很大的机会。所以，赫尔，不如你就为父亲勉为其难地牺牲一下吧？”
“爸爸，您已经爬的够高了吧？”赫尔笛卡虽然在笑，但是任谁都看得出她正按捺着心底的惊涛骇浪，“家人应当互相帮助和支持，如果您得到更高权力的代价是牺牲自己的家人，这样的权力您真的能心安理得地拿到手？归根结底，我们的奋斗是为了家人的幸福，如果到最后您爬到了最高的位置，您的孩子却没有一人能得到真正的幸福，这样的权力对您又有什么意义？”
“还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呢，赫尔，”父亲摇头苦笑起来，“确实，说到底，在世上没有任何事物比你们更重要，我也并没有那么渴望至高的权势，相较而言，我更重视自己的家人。家族永远在第一位，而家族正是由组成它的每个个体所构成。”
“我早就给了你选择的空间了，赫尔，现在那个承诺依然有效。”
“我接受……”就在赫尔笛卡要毫不犹豫地答应时，她突然再度被打断。
“等等，父亲，就算小赫尔现在决定要去修行无形之术，那位殿下可是今天才公开求婚呢，我们应该如何拒绝他呢？如果处理的方式不当，这不是在公开践踏杜卡斯的脸面，与皇室决裂？因为赫尔的婚事而把整个皇室变成我们的敌人，这也非常不妙吧？”赫尔笛卡惊愕地看向奥勒良，这个二哥到底是在为谁说话呀？虽然听说他和巴尔达斯私交不错，但不至于这么急着把自己送到巴尔达斯的虎口里去吧？
“就是堂堂正正地公开拒绝，赫尔笛卡不想嫁，巴尔达斯还敢强娶？就算是皇室，也能不由分说地强行逼迫任何不愿意出嫁的人嫁给那位三皇子吧？帝国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了这种事。”切萨雷阴冷地说，“如果实在行不通，哪怕用极端手段……”
“不不不，切萨雷，你想的太简单了，我们需要使用更加巧妙的手法规避这次行动的风险，关于赫尔逃婚的手段，我早有谋划。我们可以制造一次天衣无缝的假死让赫尔脱身，只是需要女儿你暂时委屈自己，在接下来的一年内对巴尔达斯暂且虚与委蛇了。”朱利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另外，假如要让这个计划成功，女儿，你必须在一年之内将无形之术走到雄鹿之门的阶段，成为通晓者。”
“父亲，您在开玩笑吧？这种事就算是神话时代的英雄们也未必能做到，哪怕是第二历史的亚历山大大帝，也不过是在死前三年才跨越雄鹿门……您难道觉得赫尔她能超越神话中的英雄和诸王？”奥勒良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质问，虽然赫尔笛卡暂时并不明白雄鹿之门是什么，但是听二哥的语气，似乎是非常了不得的东西呢。
“想要得到从未有人能享受的自由，就必须付出前所未有的努力，赫尔，如果你想自由地追逐自己想要的天空，你就必须将不可能的事变成现实，你能做到吗？”朱利奥用相当严肃的眼神看向赫尔笛卡。
“爸爸，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不管您口中说的雄鹿之门到底是什么——我一定要试试，一年之内，我要跨过那道门。”赫尔笛卡没有犹豫，现在的她还不知道她许下了多么夸张而不可实现的诺言。
“等等，爸爸，早有谋划？果然这一切都是您安排好的事？”赫尔笛卡用相当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
“三皇子的心态，确实很好把握，只是没有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摊牌求婚，确实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不得不把计划提前进行，”朱利奥扫了一眼奥勒良，“奥勒良，把那本书交给她吧？”
“父亲，这样真的好吗？就这么把赫尔送到那个家伙身边？那可是要比人畜无害的三皇子危险无数倍的非人之物啊。”奥勒良忧心忡忡地将手中那本并不厚的黑皮精装书合上。
“孩子们，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不论如何，我们家族每一代都必须有人去修行无形之术，否则我们在那些真正统治世界的存在眼中，永远会是任凭其**的蝼蝇。更何况，这不是我所决定的，而是那个人所选择的赫尔。她相信赫尔拥有能传承她学识的才具。”朱利奥用确定不移的语气说。
一脸茫然的赫尔笛卡，从奥勒良的手中接过了这本奇怪的精装古书，棱角分明，入手的手感相当粗糙，边缘却异常锋利，简直让她想起了刀刃，稍有不慎就会割伤自己娇嫩的手指。
古书入手冰凉，却又意外地具备厚重之感，哪怕刚刚入手，赫尔笛卡仍然感觉有某种难以辨别之物正源源不断地自古书内涌现，从书页之间渗出，朝她的体内钻去。
赫尔笛卡看到封面相当古拙而质朴的字体所撰写的奇兰语书名，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图画：
《夜游漫记·卷一·河川诸女王》。
随手翻开第一页，只看到这么一句语意不明的卷首语：
“林地生长于漫宿墙外，而每一个研习诸史的人都知道，漫宿无墙。——克里斯托弗·伊利奥波里”
“这是什么书呀？”赫尔笛卡确定这本让父亲和二哥都慎重其事的书，显然和她过去无聊为了打发时间所读的闲书有天壤之别，如果一定要她描述的话，她隐约有这样的预感——
这本书对于她将是另一个陌生的新世界大门。
“赫尔，今晚你就可以试着开始读这本书，这是你的导师托我们转交给你的，姑且算是你修行无形之术的启蒙教材，修炼无形之术的第一步，就是通过飞蛾的知识入梦，找到进入漫宿的钥匙。”赫尔笛卡觉得父亲看着这本书的眼神中，甚至有些……敬畏？
“导师？我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导师？为什么我从未听说过？”赫尔笛卡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了，而且“飞蛾”、“漫宿”之类陌生的词汇，她可是从未听闻过啊，这个无形之术，到底要怎么修行？听父亲的意思，光做梦就可以了吗？
“通过这本书，她会在你今夜的梦里来找你的，赫尔，到时候你们师徒再来进行友好的自我介绍和关于无形之术的基础教学吧。”奥勒良又露出太阳般的笑容。
“赫尔，今天晚上是你第一次入梦，为了避免意外出现，奥勒良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他也有过入梦的经历，在这种事上可以引导你。”朱利奥又一次说出不容抗拒的命令。
“为什么是奥勒良，我也可以帮到赫尔，在这种时候，我必须在赫尔身边！”切萨雷有些焦虑地说。
“事实上，大哥，你根本帮不到赫尔，”奥勒良对切萨雷露出讥讽的笑，“而且你也清楚吧，初次入梦身边的人越少越好，更何况……”
切萨雷咬着嘴唇，相当不服气却无言以对的样子。
“根本没有梦的你，又能如何帮助赫尔入梦前往漫宿呢？”
ps，每天两更太累了，还是就一天一更吧。接下来的几章就要展开本书的无形者世界观了，希望自己能写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