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成为奢侈宴会的基石

作者:琴剑埋光 更新时间:2020/2/23 9:52:39 字数:3392

赫尔笛卡用极其狼狈的姿态爬着树,动作如一只抱着树干睡觉的树懒,就这么一点一点朝上蹭,艰难地摸索着凸起和树瘤攀登。

偶尔能抓到一根相对结实的树枝,赫尔笛卡会先用手拽一拽它,确认不会被轻易压断后,才将身体的重心朝上压去,爬到树枝上后,她会在上面蹲一会休息片刻再继续确定接下来的攀登线路。

赫尔笛卡知道现实中的她断然不可能有这么有力的四肢和这么轻盈的身体,在现实中她平日除了偶尔会打一套军体拳再没有进行过任何有效的锻炼,现在她却能一口气爬这么高仍然没有感觉到明显的疲惫,或许这真的是“漫宿”这个领域内独具的魔力?

赫尔笛卡确实能感受到,随着她的每一次呼吸和调整身体的姿态,潮湿的空气中都会有微妙的事物在涌进她的体内,悄然无声地改造着她躯体的构成。

并不像赫尔笛卡一开始想象的那样困难,特蕾莎显然也并非是随便挑的一棵树给她爬,如果仔细观察,赫尔笛卡能找到一条连贯的通路,刚好都在她够得到的范围之内,而每当两根树枝或者两道树洞之间存在着绝对不可能靠她现在的身体逾越的艰险时,赫尔笛卡总会在必经之路上发现某人用蜘蛛足肢割出的一道恰好能让她把手指抠进去作为抓握点的伤口。

虽然特蕾莎看上去十分冷酷,没想到她其实是个分外心细的人呢,赫尔笛卡确实感受到,这位名义上的“祖先”,虽然现在根本无法确认她到底是什么生物,但她确实是关心着自己的。

很快,赫尔笛卡已经爬了十几米高了,虽然身下的风声越来越大,但是她攀爬的动作却越来越纯熟,她没料到自己能进步的如此之快,现在她已经能做到翻转身体、用腰部带动全身短距离跳跃甚至蹬地起跳这样的动作了,赫尔笛卡发现在现实中可能需要无数次失败和磨练才能学会的事,在林地却进度飞快。

仿佛只是她需要,脑中自然而然就会浮现有关“爬树”这件事的经验和记忆,她的脑中莫名其妙多出了很多与她一样在爬树的人影,那些人影爬的树千奇百怪,有的像是热带雨林、有的类似东方的山松,还有一些更奇怪的树居然是血红色、橙色甚至金色的,长满诡异的蘑菇和蛆虫。

赫尔笛卡并没有注意到,随着她不断学会与“爬树”相关的知识,几只长着乳白色羽翅的飞蛾状生物已经紧紧贴在她的脑后,将口器刺进她娇嫩的肌肤之内,不断汲食着什么。

赫尔笛卡却浑然不觉,她进入了某种忘我的状态之内,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她和眼前这棵等待着她去征服的巨木,她在与这棵树做着不死不休的角斗,她发誓要征服这棵树,而整个世界都在帮助着她。

她不可能看到,在惨白的月光照耀下,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形态越发模糊和不确定,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一般的脆弱。

她的动作越来越娴熟流畅,但是力量却越来越小,可她攀爬的速度并没有变慢,因为她现在已经逐渐掌握了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成果的爬树方式,她无法注意到自己正变得越来越虚弱的事实。

几乎已经将这棵古木爬到一半了,沿途的环境也在逐渐改变,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而能够让她攀爬的事物也变得越来越少,赫尔笛卡娇嫩的手掌已经被磨出了老茧,几根锋利的树枝还把她的手划得鲜血淋漓,头顶是攒聚成一团的肆意生长的干枯树枝,几乎将月光尽数遮盖,而脚下的来路已经全数被流动的林地湿雾所遮盖。

她蹲坐在一根并不算太坚实的树枝之上,树枝前方有三段分叉,和在下面看到的树枝不同,这里的树枝长满滑腻的青苔,以及漆黑的树叶,赫尔笛卡从未看过这样的树叶,她觉得比起树叶,更像是一只只人类的手掌。

赫尔笛卡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低头看着五指张开的手掌,在朦胧的月光照耀下,几乎已经完全变成半透明了,她觉得自己像是正缓慢地脱离实体,化作一道没有实质的幽影,她的存在正在消泯,她意识到她需要吃什么东西来弥补她所缺乏的存在,但她根本不知道在林地自己究竟应该吃些什么,她找不到任何看上去可以吃的东西。

看着那双仿佛随时都会崩碎为幻影的柔嫩双手,手掌渗出血痕,赫尔笛卡的脑子里没来由地冒出了这种荒唐想法——将这双手吃掉,或许也是可以的吧?

甩了甩脑袋将这种疯狂的想法丢开,赫尔笛卡觉得后颈的位置有些痒,她将双手朝后脑摸去,上下摸索一番,确实摸到了几个又硬又冷的东西,揉了揉,圆圆的形状,类似小石子。

赫尔笛卡终于意识到,那是虫,正趴在她身上啃噬她存在的虫。

这些虫啃噬她的“存在”,然后将她需要的“知识”反补给她,由于这比起进食更像是一种公平的“交易”,大部分如赫尔笛卡一样的猎物,都会在悄无声息中沉浸在知识的欢愉中,然后被彻底吸干。

不能继续了!不能继续了!不能继续再让它们吃自己了!赫尔笛卡的直觉在疯狂地对她发出警示,如果继续被这么“吃”下去,她永远爬不到树的顶端,她会彻底失去意识和理智,深深沉入一个牛奶般粘稠的噩梦里,再也不会醒来,更不要说去继续钻研深不可测的无形之术。

恐惧攥住了赫尔笛卡的心脏,呼吸几乎停顿,必须自救,必须自救,必须自救!她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狂吼!

杀掉虫子,然后找什么东西来吃,尽快,立刻,马上!

她疯了一般地用双手挠抓着后颈,将后颈抓出深深的血痕伤口,她将手指抠进自己的肉里,一只又一只捏住那些正在啃噬她的虫子,用尽全力地将它们撕扯开来,这些虫子附着在她身上的时候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但是当它们被扯下时,却会带起钻心的疼痛,短短的时间里它们居然几乎和自己的身体融为一体,现在要剥离它们,简直就像是撕下自己的一块肉!

后颈深深的伤口,还在不断喷涌出甜美的血液。

赫尔笛卡看着被自己撕下来的虫子,躺在她手心的虫子,在月光照耀下,宛如红宝石的小虫,背后耷拉着一对苍白的翅膀,长长的口器上还滴落着鲜血和某种暗黄色的溶液,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为什么这虫子的脑袋为何这么像是人头?

就在她这么发愣的功夫,脑后的虫子还在不断地吸她的血,一阵又一阵的虚弱源源不断地涌现,不行!她撕下虫子的速度根本比不上虫子啃噬她的速度,在她把所有虫子撕下之前,她就会被这些东西吸干!

内在的匮乏让赫尔笛卡的理智几乎崩溃了,她必须吃些什么,必须在被彻底杀死之前,吃些什么弥补所缺失的存在!就像溺水的人胡乱在水中挥动手臂一般,她也漫无目的地在身前的树枝上一阵挠抓,吃什么呢,她必须吃东西——

最后,她将黯淡无神的双眼投向仍然躺在她手心的虫子,这只被她扯下来的虫子,现在几乎完全死掉了,但是仍然散发出微妙的温度,翻卷的红肉,莫名的在赫尔笛卡的眼中变得很美味。

这种虫子,应该也是能吃的吧?根本没有任何迟疑和犹豫,就像垂死者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一口将这虫子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汁液的舌尖炸开,又苦又腥,但是赫尔笛卡仍然强忍着恶心将虫子咽下了肚。

有股浓烈的暖意在一瞬间流遍了全身,赫尔笛卡几乎完全要消失的双手,终究又凝实了一分,有用,确实有用!明明是如此生涩的味道,为什么一入腹内,却像火焰一般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刺激性味道?这感觉简直让人上瘾!

赫尔笛卡开始疯了一般地不断撕扯着虫子塞进嘴里,源源不断的强烈锥痛,到最后几乎让她麻木了,但是她仍然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随着赫尔笛卡吃下的虫子越来越多,她开始看到一些奇怪的场景——越来越多的,模糊的苍白人影,宛如幽灵在意识恍惚的她眼前浮光掠影般闪过。

戴白色帽子的女性、有鹰钩鼻的男性、穿睡衣的小男孩、一身黑白教袍的神父、随身挂着弯刀的武士……各式各样的人,都在那些画面中重复着与现在的她一样的动作——爬树,然后全身沾满了虫子,不断撕扯着虫子,吞噬着虫子,然后突然一瞬,他们的动作僵住了,身体无力地垂下。

“我成为奢侈宴会的基石,四分五裂亦觉欢乐,枯萎的躯壳生出纯白的翅膀,共同前往全然不存在处吧。”这些人影最后异口同声地说。

念完咒语的瞬间,身体轰然炸开,血肉飞溅,被万千成虫分而食之,然后化作更多更多晶莹的暗红色怪虫,在月光下挥舞着苍白的翅膀,虫子们漫游在林间,优雅而从容地搜寻着下一个猎物,飘飞攒聚成为一团团遮天蔽日的巨大阴影。

我吃下虫子后……我也要变成虫子?

就在赫尔笛卡发愣的功夫,她的身上不断滴落猩红的血液,她惶恐地四顾——啪嗒、啪嗒、啪嗒,越来越多翅膀拍打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回响而来,她看到数不清的暗红色虫影,追踪着血迹朝她飘飞而来!

数不清的,成百上千的虫子,爬满了赫尔笛卡的全身,密密麻麻,赫尔笛卡觉得现在她的身体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有另一个可怕存在正操控着她的身体,源源不断地让她重复着相同的机械式动作,扯下虫子,吞吃虫子,扯下虫子,吞吃虫子……

然后她的喉咙也不属于她自己了,她开始绝望而执迷地颂咒:

“我成为奢侈宴会的基石……”

ps,唔……看来sf恐怕还是不适合这种风格啊,先写到五万字吧,要是没有起色,咱还是战略转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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